“又或许,”苏云汀语速放慢,“是替林妃杀你。”
“这倒是有那么一点点真了。”郑怀远不由得偏了偏脸,“不过那贱人是心甘情愿用命来为你铺路的。”
苏云汀心脏忽地一阵阵抽着疼。
“胡说,若不是你们相逼,她本可以不死的。”
“苏云汀,”郑怀远扯着铁链子突然靠近,“我们谋的可是是造反的勾当,世家性命全系在这上面,从她误入此局的那一刻,便不可能活着出去。”
当年,先皇独断专制。
已经有了削弱世家的举动,他先是以“通敌”的罪名对杨家赶尽杀绝,又借苏云汀的手斩了半个苏家。
仅剩的赵家和郑家,日日都活得担惊受怕。
苏云汀只稍稍给他们示好,这两家便迫不及待地跳上了他这艘贼船,而他们皆在宫外,宫中最好的耳目,莫过于当时身为皇后的郑太后。
往日如尘,苏云汀越回忆,就越恨自己做的不够好。
“苏云汀,也不是林妃。”郑怀远突然话锋一转,“老夫近日总是在想,楚烬那日来牢里,问了老夫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老夫据实以告,他却突然动了怒,怪哉怪哉。”
苏云汀心下猛地一抖。
楚烬问过了?他上次来牢里,不是问林妃之死?
“他、问了什么?”苏云汀的声音不自觉的紧绷。
“你求老夫,”郑怀远哑声怪笑,“老夫或许会告诉你。”
“呵呵,”苏云汀冷笑一声,“郑怀远,你总是分不清当下情形,你我都是这牢狱中人,能不能看到明日的太阳还未可知,过去的事儿还有那么重要吗?”
郑怀远将此事在嘴边砸吧了一下,觉得若是说了,必能叫苏云汀不痛快,“他问,苏夫子之事,是谁告的密。”
“老夫说……”郑怀远忽地开始不受控地癫笑,笑声越来越大,直到他笑够了,才冷下脸道:“是你。”
他猛地转过身,抓住苏云汀这一侧的铁栏杆,声嘶力竭吼道:“苏云汀,你该恨楚烬,楚烬才是真正的告密者,哈哈哈哈哈。”
苏云汀一脸平静,等着郑怀远说:“当年,杨家覆灭后,你父亲便萌生了世家平权的思想。”
郑怀远慢慢坐在草堆上,后背抵在铁栏杆上,凭吊往昔,“他第一个便先找到了我,慷慨激昂地跟我阐述了世家平权的思想,但那个时候的我,刚灭掉杨家风头正盛的时候,打心眼里嘲笑你父亲是鸡给黄鼠狼拜年。”
“但我跟你父亲,近日无冤,往日无仇,日后也不会有太多利益冲突,心里笑过也就罢了。”
“直到……”
郑怀远话锋一转,“那日,先皇带着我等游园,突然听到隐隐有读书声,便寻声来到一个墙角下,是楚烬在温习苏夫子所教的书。”
“那书中讲的,正是君主独权的弊端……”
苏云汀袖子下隐隐攥成了拳头,心脏跟着不受控地胡乱撞,一声声,撞得他心口痛。
“多可笑,”郑怀远见苏云汀脸色铁青,心中说不出的扭曲的快意,“你那满口仁义的父亲,竟然死在自己最得意的门生手中,哈哈哈,简直是天底下最讽刺的笑话。”
“老夫将这话说与楚烬听,他竟然打老夫。”
郑怀远赤红着双眸,死死盯着苏云汀,方才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敛尽,“你杀了他母亲,他杀了你父亲,这天下竟然有这么痛快的事情,简直……”
“闭嘴,”苏云汀猛地起身,一拳穿过铁栅栏,狠狠砸在郑怀远的眉骨上,“你给我闭嘴。”
郑怀远也不甘示弱,扯着沉甸甸铁链还击。
二人竟然完全不顾昔日的身份,也不顾及当下的落魄,像石井泼妇般竟然隔着栅栏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