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手机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那个冰冷而机械的女声。温灼缓缓将手机从耳边拿开,屏幕的光亮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这已经是她今夜第六次给傅沉打电话,一直关机。她坐在病房的陪护椅上,窗外是沉沉的夜色,零点已过,新的一天开始了。弟弟们早已熟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这片宁静,却衬得她心头那片荒芜更加死寂。她不死心,又点开通讯录,找到了“张合”的名字拨了出去。同样的提示音,如同最终审判的槌响,敲碎了她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羞于承认的期盼。也……好。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面部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这样也好。他终于用最彻底的方式,给了她答案。连一个解释,一句告别,都吝啬给予。她点开与傅沉的微信聊天界面。最后一条信息,还停留在前天午后。那天阳光多好啊,一切充满希望。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了许久,终于开始移动,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傅沉,这两天我想了很多。我不想跟你继续了,我们就这样结束了吧。祝你早日康复,前程似锦。】最后一个字敲下,她静静地看了几遍,然后手指摁在发送键上。发送成功后,她怕自己多看一眼那已发送的信息,就会失控地撤回。长痛,不如短痛。她立刻点开他的头像,进入朋友设置页面,目光落在最下面的红色“删除”二字上,缓缓抬起手指。指尖悬在那刺目的红上,仿佛有千斤重。这不仅仅是删除一个联系人,更像是亲手斩断一段深入骨髓的联结,抹去所有过去的温暖与未来的可能。她闭上眼,脑海中是他苍白的脸、温柔的眼,最终却被清和惊恐的眼神覆盖。指尖落下,心也随之猛地一空,仿佛能听到什么东西随着这个动作,‘咔嚓’一声,碎了。脑海里最后闪过的,是他们确认关系的那天,他在身后低沉的笑声,那么近,又那么远。有滚烫的东西从紧闭的眼角滑落,她抬手用力抹去,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干涸的决绝。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那股滞涩的痛楚也一并压下去。随后,她站起身,给两个弟弟掖了下被角后,在陪护床上躺下。她以为会辗转难眠,但极度的情绪消耗像潮水般卷走了她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她几乎是瞬间就被拖入了无梦的、如同昏迷般的沉睡。再醒来时,天光大亮。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入眼帘,她却觉得周身冰冷,仿佛昨夜那场告别,已耗尽了体内所有的温度。灵魂的一部分,仍滞留在那片夜色里,未能随身体一同苏醒。明澈和清和已经起床也洗漱过了,正坐在桌前吃早饭。“姐,你醒了?快点洗洗吃饭!”江清和语气轻快,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温灼“嗯”了一声,缓缓坐起来,在床边静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去洗漱。洗完出来,她坐在桌边吃早饭,吃了两口后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对面的两个弟弟状态不太对。她放下筷子,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怎么了?”江清和猛地坐直,战术性咳嗽,“咳——先吃饭,吃过饭再告诉你。”他说着,下意识地看了江明澈一眼。江明澈接收到弟弟的视线,示意他稳住,然后才抬眼看向温灼,声音尽力保持平稳,“姐,先吃饭。”温灼一听这话,心里的疑云更重,手里的饭碗往桌上一放,“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都皮痒了?”兄弟俩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嗯,没错,就是皮痒了。温灼咬着后槽牙,手都扬起来了,敲门声突然响起。张翊推门进来,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要不我等一下再进来?”温灼站起身,走到门口,“怎么了?”张翊不答反问:“温小姐吃过饭没?”温灼皱眉,刚才两个弟弟让她先吃饭,现在张翊又问她吃过饭没,她就是再反应迟钝,也该察觉到有什么事。“正吃着。”“那就等温小姐吃过饭我再过来。”温灼“嗯”了一声,看他一眼,没再说什么,重新回到桌前坐下,继续吃饭。平日十分钟就能吃完的饭,她今天吃了足足三十分钟。吃完她也不急着收拾桌上的碗筷,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个弟弟。看得两个少年心里毛毛的,尤其是江清和。他拉住旁边的江明澈,“哥,我感觉姐要抽咱俩,你是哥,你得保护我。”江明澈瞪他一眼,瞧你那点出息?这时,敲门声再起。温灼坐着没动,甚至都没扭头朝门口看。,!张翊再次推门进来,“温小姐……”温灼嗓音淡淡的,“还没吃完,等着吧。”张翊:“……”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温灼什么都不知道,但不代表她什么都猜不到。一个两个不正常,再加一个还不正常,那就一定是有事了。而这事还跟她有关。她闭着眼都能猜到是什么。一顿早饭,温灼吃了足足一个小时。收拾碗筷洗刷又用了半个小时,拉开病房门,张翊上前,她直接截住了张翊的话。“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你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张翊:“……”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张翊和王文渊对视了一眼。王文渊:什么情况?张翊:不知道。温灼其实没什么事,但她就是想下楼透口气。在楼梯口看到张合的时候,温灼一点都不惊讶,甚至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温小姐,先生回来了。”温灼“哦”了一声,没什么反应,电梯门打开,她抬步走进电梯。张合见状忙跟进去,“温小姐,那张照片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先生那样做只是为了能够让老爷子和老太太在转院同意书上签字,他们作为先生的父母不签字,恩利医生不给先生办转院手续。馊主意是我出的,您要怪怪我,别怪先生。”张合几乎是一口气说完,有点喘。温灼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盯着映出人影的轿厢壁。张合的每一个字,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死水般的心境里激起圈圈混乱的涟漪。照片?转院?为了签字?这些信息突兀地闯入,与她已然做出的残酷决断激烈碰撞。她已亲手斩断情丝,选择了那条看似最安全的路。此刻听到这些解释,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慰藉,反而像在已经结痂的伤口上又撕开一道新的口子,露出底下鲜血淋漓的不甘与更难言的痛楚。她甚至宁愿他真的是因为身体原因退缩了,也好过现在知道,在她做出决定的同时,他正在为了能早日回来而进行着某种她不知情的周旋。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逃兵。沉默了许久,久到张合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她才喉头滚动了一下,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用一种近乎审视的冰冷的平静,冷不丁开口:“什么照片?给我看看。”张合:“??!!!”张翊没有给她看那张照片吗?!:()灼灼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