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儿子要娶阿芜,您不必再劝阻。”雕花木门从里拉开,春风满面的鹤照今冷声说道。
鹤璩真“诶”了下,又看了下低头见不着脸的玳川,又扭头诡异地打量他格外不同的长子。云消雨霁、内敛光华尽绽……鹤璩真卡在嗓子里的话没说上来,罢了,长子与他不同,即将迎娶的新妇是痴心以待的意中人。
“知道了,你祖母说要将此事尽快提上议程,你得空去看看她老人家,为父就不去惹她心烦了。”
因他变脸奇快,鹤照今目露不解,“父亲。”
“你别管了,为父有事在身,先走一步。”
醉花阴里,生怕殃及池鱼的老鸨将窈娘扣押了起来,鹤璩真是什么禀性舟山城中人尽皆知,若是惹到他许是不会有大事,但若惹到照今公子,鹤老夫人不掀了她醉花阴才怪。鹤家唯一的嫡子,那是何等金贵的人物?窈娘这个猪油蒙了心的蠢货,手也伸得太长了!要被她得手了倒还好说,可现下,把她塞回娘胎都不管用了。
老鸨在心惊胆战中等来了搬着一箱金子的鹤璩真,欢欢喜喜地将窈娘当货物卖了去,只在临了时良心发现,指点了她一番:“前面不一定是死路,鹤老爷对你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几分,你别端着,将人伺候好了,在鹤府的日子才有盼头。”
而被一顶小轿从角门送进鹤府的窈娘,当夜即被驱逐去了最破落的小院,没有红绸喜烛,没有佳肴美酒,只有撕心裂肺的痛苦与折磨……
梨苑虽偏,但窈娘入府一事关注者众多,皆不约而同地听见了那让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
鹤府后院乌烟瘴气,鹤老夫人便做主将姜芜和鹤照今送离了舟山,叫他们同行去忘川,以祭奠姜芜的父母,也算是提前拜见岳丈岳母。
“老夫人,您别愁了,是债是福,皆是儿孙的事,芜姑娘临行前特地叮嘱我照看您,可别让她担心。”肖嬷嬷按照姜芜教她的手法给老夫人捏肩,苦口婆心地劝道。
“肖嬷嬷,你是知道我的,哪曾想有一日,我竟也会同意璩真做出这样的事情?诶——是报应吧。”鹤老夫人笑容苦涩,笑着笑着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老夫人!都是梨苑那贱妇心生歹意,若她不招惹大少爷,哪会落到今日这般境地?而且老爷他,是动了真情了,您是劝不住的。”
……
车马徐徐前行,姜芜窝在角落里不敢和鹤照今有眼神交流,自那日晨起她出了行止苑,再没见过他的面。
她躺在榻上仰面长叹:“一见美人就走不着道,三言两语就被夺了心失了魂,我是不是太没本事了。”
【宿主!你骗我!你绝对喜欢男配!嘿嘿嘿——】
“你又知道了?那可是男配诶,人家是女主的,你别忘了。”
【那又怎样?你抢了就是你的!反正他先喜欢的是你。】
“等着吧,等女主出场……”
姜芜屈指将窗幔拨开了些,车厢燥热她有点遭不住。
“阿芜。”
“兄——兄长!”姜芜被鹤照今突如其来的喊话吓得原地坐好,一抹令人心痒的红霞悄然爬上了她的脸颊。
鹤照今抿了抿唇,那夜的记忆虽不连贯,但暖融烛光下,如盛开的罂粟花般娇艳的女子是他心头亘久不散的欲念,他记得他与阿芜有多么契合、多么放肆,在抵死的缠绵中他吻去潸潸而下的泪滴,又俯身向下,放出了藏匿已久的猛兽。
可是,他与阿芜,真的能做一对恩爱夫妻吗?
“阿芜,你别紧张,同我说说话。”
“好,好的。”姜芜正襟危坐,还是不敢抬头看他,那夜的鹤照今如出笼的饿狼,再不是高悬的皎皎明月……她有点害怕他。
弹指间,她脑中晃过一个身影,好似自洄山一别后,离轩的容令则与她再没了交集,那段如附骨之疽的噩梦也渐渐忘了。
鹤照今没唐突,只同往常一般与姜芜闲话家常,尽管他们二人之间那缕朦胧暧昧的红线正在越缠越深。
忘川离舟山约莫十日车程,一路走走停停,到抵达时刚好是六月望。忘川城是原主的故乡,曾罹水患举城被淹,亦是那年姜芜逃难至舟山,巧合下救了鹤老太爷,为自己谋了个得以安身立命的去处。
贫苦出身的原主幼年失怙,孑然一身长大,她于忘川,无甚多感情,至于祭奠父母一事,也是可有可无。姜芜按照原主的记忆,让车夫将车驾到了忘川南面的一处村落,本以为会是一座满目疮痍的废墟,却没想到又有不少百姓在此重新安了家,一如记忆中的世外桃源。
姜芜与鹤照今携手下车,往村口的老槐树去,那是唯一没在水患中被摧毁的物什。
靠近村口,槐树下嬉笑打闹的小童见着神仙似的生面孔,一窝蜂地跑回家找长辈了,玳川喊没都喊住,只听小童们一路嚷着:“阿婆!村口来了个长得比霖夫子还俊的公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