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南下,从漠北的长河落日,渐融入江南的春花烟柳之中,最后来到扬州。扬州城内,三月初春时节,惠风和畅,门庭如市,秦淮河畔,丝竹频传,女子笑语盈盈。一阵马蹄声入耳,沈南意往声音来处看去,长街深处有人策马前来,缓带轻衫,飞马快驰。
那人距离十步书外,翻身下马,往这边看来。一身青衫,倚马而立,翩然玉立与人群之中,遥遥若高山之独立。
“宜儿。”夕阳下,带着一丝冰冷与孤傲的男子望着周今宜,一脸的宠溺,潋滟笑容在夕阳的辉映下美不胜收。
“哥”。
周浩轩牵马缓步走来,目光落在沈南意身上,自是清楚他的身份,此时却只是按着江湖礼节,抱拳行了个礼:“见过王爷。”
“周兄不必多礼。”沈南意一抬手,淡淡道。沈南意对周浩轩也是早有耳闻,知他以水寒剑扬名天下,侠骨柔情,义薄云天,时人皆称他有魏晋气度,是真名士自风流。他能文能诗,书画俱佳,诗词翰墨,皆工敏清新;精于骑射,熟悉兵法。
周浩轩微一颔首,道:“公子一路舟车劳顿,寒舍早已备下酒菜为公子接风洗尘,请!”
到了尹府门口,周瑱及一群家仆早已侯在门口。
“见过王爷。”
“岳父不必多礼”。沈南意虚扶周瑱,笑容和煦,礼节周到。
“女儿见过爹爹。”周今宜多日未见父亲,此时一见,不由百感交集。
“宜儿”。周瑱夫人早逝,又加上周今宜自幼体弱,因此对她极其疼爱,如今一见,不由眼眶泛湿。
周浩轩一见这情景,无奈的摇摇头,道:“爹我们还是进去再说吧。”
周瑱这才回过神来,道:“老朽失礼了。王爷请!”
晚膳之后,由丫鬟在前引路,尹府园囿里一地的青石散水,青松翠竹,清香馥郁。
推开房间,屋中布局清新淡雅、处处别致。长案之上放着玉竹笔架,几方雪色笺纸,琉璃阔口的平盏盛以清水,其上浮着几许梅花,干净里透着些许贵气,衬得一室清雅。
“你们先退下吧。”
“是,小姐。”
凤眸扫过,目光落在案几上的玉箫。
“夫人也善吹箫?”
周今宜莞尔,移步上前,取过玉箫,玉箫通透的声音虽淡,却令繁复的心事沉静下来。
“什么曲子?”
她回头,见沈南意静立案前,凤眸微沉。
“你听过这曲子?”她不答他的话,反而问道。
“没有。”
周今宜微微一笑道:“随手吹奏而已。”
沈南意也不再追问,只淡淡道:“有些新月如痕,无垠清远的意趣。”
沈南意继续道:“此曲意趣,与我一位故人吹奏有几分相似。”萧灵儿善萧,也曾于月下为他吹奏。
周今宜抬眼看他,沈南意却轻轻叹了口气,不动声色道:“今日也累了,早点歇息吧。”
一时间,两人似乎再无话说。
在尹府的日子安静而温馨。
他除去外出拜访前朝重臣,多半时间都陪在他身边。她磨墨,他作画;他为他弹琴,他为她舞剑;在茶香氤氲下,她也曾与他一起谈诗论词,仿佛,仿佛他们不过是一对最平凡的恩爱夫妻。
那日,月色溶溶,梅花漫天,周今宜静坐在梅花树下,垂首按筝,梅花浸染她月白色的衣衫,清雅绝世,她一字一顿的对沈南意道:“王爷,此生此世,无论生死,臣妾都在。所以,在尹府,王爷无需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