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这样,卫臻当日便搬去了玉漱楼,被正式的养在了老夫人院子里。
因卫臻物件不多,搬起来并不费事儿,这头老夫人一声吩咐,那头院子便已经给收拾妥了,卫臻年纪小,什么都不用管,只管抱着她那个宝贝小匣子坐在软榻上吃点心便是,她将阮氏做的点心与双灵冬儿三人分吃完了,然后待屋子悉数被搬空后,便由妈妈抱着进去入住即可。
那玉漱楼院子十分大,有正房四五间,并厢房、耳房七八间,屋子处在中间位置,元陵城乃江南地界,临水而居,与水结缘,周围被水榭环绕,前头是一座诺大的池子,池子中央搭建了一座八宝凉亭,旁边还放置了一叶小舟,冬日里可泛舟赏鱼垂钓,夏日可到湖中嬉水纳凉,后头是一座嶙峋假山,假山下摆设了许多奇花异草,景致甚美,据说有不少还是原先二姑奶奶尚且在闺中时亲手种植的,老夫人专门请了花匠前来打点。
这玉漱楼在整个卫府,可谓乃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据说,当年五老爷成了亲后,想要将院子安置在此处的,老夫人嘴上说离得太近,嫌他聒噪,实则未曾不是想要将此处封存下来,留作念想。
玉漱楼里头屋子多,老夫人并未曾特意安排几个的住处,不过五哥儿到底是男子,他如今已经七岁了,只堪堪将他的住处单独指了出来,玉漱楼的东边刚好有一处独门独户的小院落,五哥儿便住在此处,余下因卫臻是最先搬进来的,她到底是庶出,跟大娘子不可同日而语,倒是十分自觉的选了背靠假山的那几间屋子,将周正朝着水榭那边视野开阔的屋子主动留给了大娘子。
夜里,一直到躺到了被子里,卫臻还隐隐有些未曾反应过来,她竟然当真被老夫人留下了,要知道,前世养在老夫人跟前的有且只有大娘子一人,卫臻甚至连荣安堂的大院都未曾踏入过几回。
这一辈子与前世可谓是天壤之别。
如今反思起来,或许,因前世卫臻母女太过蠢笨,后来又因卫臻太过出头冒尖、招摇过市,最终引得所有人群起而攻之,她得罪实在是太多人了,直到她临时前,满院数十人,大多还是皆是打从她进入太子府起便一直留在她身边的,所有人皆眼睁睁的看着她凌迟而死,竟无一人向她伸出援手。
而如今,一旦天时地利人和,她懵懂无知,柔弱可欺起来,反倒成了所有人庇护、怜惜的对象。
前世太过于招摇,也活得太过劳累了,这一世就这般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过下去。
这一晚,一夜无梦,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进行着。
第二日一大早,卫臻早早便醒了,秦妈妈亲自过来给卫臻穿戴衣裳、梳洗打扮,抱着卫臻去给老夫人见礼,如今这玉漱楼到老夫人正院不过几步路,闲说几句功夫转眼便到了,许是去得过早,正院还安安静静的,余下的哥儿娘子们都还未曾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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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倒是起了,听闻卫臻选了靠近后山的那几间屋子,还以为是秦妈妈做主给选的,哪知一问,只见秦妈妈笑眯眯道:“是七娘子自个选的,老奴可做不了这个主,彼时老奴牵着七娘子往那玉漱楼里转了转,才刚逛到南边那几间屋子时,七娘子忽而停下不走了,只巴巴坐在那门槛上撑着下巴歇息,老奴便笑着问就挑这间屋子住下如何,七娘子便点了点下巴,满口应下了!”
“哦?”老夫人听了有些诧异,面上瞧着却是十分高兴的,只将卫臻抱在怀里揉了揉,边揉边笑着问道:“臻丫头且与祖母说说,为何选了后头几间屋子呀?祖母分明瞅着前头几间屋子要好些,又大又敞亮啊!”
卫臻躺在老夫人怀里,闻言,眨了眨眼,只含含糊糊道:“花花···花花好看···”
老夫人听了一愣,不多时,只忍不住一阵乐呵道:“那倒是,后山那片花花草草确实开得伶俐,那里头的一些个品类可是孤品,市面上难寻,可谓是千金难求,咱们七丫头小小年纪眼光倒是不错,嗯,不错,不错,没成想,七丫头也是个爱花之人!”
说到这里,不知是不是忆起了原先那处院子的主人,老夫人神色微微有些复杂。
屋子里,秦妈妈与周妈妈对视了一眼,二人纷纷噤声。
屋子里有片刻寂静。
却未料,正在此事,只见老夫人怀里的七娘子忽而伸手去够摆在小几上那口浅绿色喜玉瓶子里的那株腊梅,瓶子里不过插了腊梅三两枝,每枝上腊梅三四朵,只见七娘子伸着小手笨拙的摘了一朵抓在小手里就要往老夫人头上送,老夫人先是一愣,待回过神来时往头上一摸,只见那朵腊梅已稳稳当当的别在了自个那泛白的鬓发上了。
一抬眼,只见卫臻用那双小爪子捂住自己的小嘴正在偷笑道:“祖···祖母,好看。”
周妈妈与秦妈妈二人见了,亦是捂着帕子偷笑不止。
老夫人终于也有些绷不住了,只笑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借势偷偷抹了眼泪,忍不住捏了捏卫臻的小脸道:“小丫头片子,好大的胆子,竟然连祖母也敢戏弄!”
说罢,只作势要来教训小卫臻。
小卫臻瞧了吓了一大跳,凭着下意识的本能动作拼命往身后去躲,跟泥鳅打滚似的,一下子就从老夫人身上翻了出去,那动作,那麻利劲儿,瞧得整个屋子里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就连老夫人瞧了都忍不住瞪直了眼,直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眼睁睁的瞧着七娘子笔直无误的朝着炕上的几子腿撞了去,下一刻,只听到砰地一声,整个屋子里彻底静了下来。
卫臻懵了懵,不多时,只觉得脑海一阵眩晕,然后,身子不受控制的晃了几晃,然后整个小身板往炕上一崴,整个人给直接撞懵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