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烈日高悬天际,如金色水瀑般的阳光从蔚蓝天幕倾泻而下,偌大的院子里空无一人,唯有蝉鸣聒噪,一声声叫着这恼人的夏天。
这是南田县“花蕾”福利院最为寻常的一个午后。
小裴老师照顾完孩子们午睡后,从寝室出来,轻轻带上门,隔着门上的小窗户又看了一眼一屋子睡得安稳的孩子,这才将目光投向院子里那个正安安静静地坐在老槐树下的那小小一团,轻轻叹了口气。
小裴老师迎着正午的骄阳走进院子,一直到站在老槐树的树荫下,才挺停住脚步,然后轻轻柔柔地喊了小团子一声。
“小林简?”
被喊到名字的小男孩过了很久,才将视线从院子的那扇大铁门上转过来,也不答应,只是扭过头静静看着面前的老师,过两秒,又无声无息地转了回去。
才四岁大的小孩子,像是一个漂亮精致却不会说话的瓷娃娃,雪白的小脸被室外的高温蒸出一点薄红,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却一点情绪都没有。
小裴老师再次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走近两步,在小林简面前蹲下,轻声说:“别的小朋友都已经睡着啦,今天外面太阳太大,好热啊,咱们不在这里坐着了,老师给洗把脸,咱们也去睡一觉,好不好呀?”
而小小一团的孩子就像没听见一样,毫无反应,一双澄亮的眼睛只是长久地盯着那扇铁门,不说话,也不动。
天气预报说今天的室外温度已经达到了38度,再这样下去孩子可能会有中暑的风险。
小裴老师管不了那么多了,第三次叹了口气后,直接牵住了林简放在膝盖上的小手,微微用力,就将小团子从石凳上拉了起来,嘴里却始终不停地哄着:“走啦走啦,睡醒觉和小朋友们一起吃水果,小林简最乖哦。”
小手被温暖的掌心蓦地牵住,小林简下意识梗了一下步子,嘴角抿得很紧,乌沉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看着小裴老师。
平日里胖乎乎又非常爱笑的小裴老师是福利院孩子们最喜欢的老师,没有之一,但此时这位年轻地女老师被一个小孩子用这样沉静的目光注视着,心里却蓦然忐忑起来。
只因那双眼睛,太静了。
但是对于孩子的怜惜和疼爱还是占据了上峰,小裴老师默默做了三秒自我心理建设,再次笑眯眯地晃了一下林简的小手:“走呀。”
没想到,这次林简只是在原地看了她几秒,而后微微垂落眸光,竟然真的一言不发地随她迈开了步子。
小裴老师先是一愣,随即笑得更加温和,轻声夸他:“真乖!”
虽然像个雪团子一样安静不爱理人,但却又是个听话柔顺的乖宝宝。
清晨时分,沈家大宅的管家从副楼出来,路过正在修建草坪的工人们,缓步轻声地走进主楼。
时间尚早,整座沈宅主楼此时异常安静。
当然,这和主人一家素来喜静忌闹也不无
关系。
管家步行穿过装潢古朴典雅的一层大厅,绕过木雕精刻的一整面山水锦屏,先来到偏厅的外的小厨房,查看大师傅们准备早餐的进度,在得到半个小时就能开饭的回答后,才又走回中厅,顺着盘旋的,木质楼梯来到二层一间卧室旁的起居室门口。
起居室里,沈家家主已经洗漱完毕,沈长谦正陪着妻子轻声诵读今日的早经。
他们夫妻俩坐在被晨曦落满的双人沙发里,一个轻语低喃,一个安静聆听,无论谁见了这幅如画一样的光景,都要暗暗赞一声这画中之人琴瑟和鸣,伉俪情深。
见管家来寻,沈长谦朝他稍稍打了个手势。
管家心领神会,并不上前打扰,直到丛婉念完最后一章经文,才开口喊了一句:“先生,夫人,可以下楼准备用早饭了。()”
好。?[(()”沈长谦自然而然地拿过丛婉手里的经书,放回一侧的书柜里,转身时才像忽然想起什么一样,说:“小恪是不是还没起来?”
不等管家回话,丛婉温温柔柔地回答道:“昨晚他画图画到后半夜才睡,今天就让他赖床睡个懒觉吧。”
管家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很难不赞同。
“还是去把他叫起来吧。”提起自己这个独子,沈长谦的口吻中亦有隐约的自豪,但日常却还是要维持一下严父的形象,吩咐道,“上午我要去外市底下一个县级福利院慰问,告诉小恪,让他准备一下,和我一起去。”
管家无奈,得令后只好再去三楼,叫这位沈家小少爷起床。
少爷的房间在三楼走廊最里面那间,带一个独立的大露台和一个小型健身室。
据说这位从小就被誉为“天才儿童”的沈家小少爷,平日里在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坐在露台的木地板上,对着目光所及之处的青山远黛勾勒描摹,要么就将他那些管家大叔横竖看不懂的设计手稿铺满地板,而他自己坐在洁白如雪的画稿之中,安安静静地能画上好几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