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里女子卧坐在王座上,庄严凄清,悠远苍凉。
“孤城配孤王。”依步森轻笑一声,“女尊与世无争,却落得孤独终日的境地,岂无不甘?”
“魔王一生与世为敌,又可曾不孤独?”
好生犀利,令依步森一时无言以对。
“有这功夫管我,你自己的事情忘了么?”
“当然没有,你已经帮我找到她了吧,她在哪,还好么?”
幽灼提炼他人记忆、带人追昔溯源的本事,有目共睹,区区搜寻某人的踪迹对于能够操纵“时间”、“监视”一切的她来说压根不算什么。
依步森看到幽灼动动手指头,一串讯息随法力传送,进入他脑海。
竟是实时方位,以跟踪还原画面的形式呈现,精确清晰,且不间断。
得知人相安无事他放下心来,注意又回到了幽灼身上——当下的事情使他不得不在意。
“你为什么要帮我?”依步森道,“难道只是像……郁景司仪说的,看我的……故事?女尊已经无聊到这种地步了吗?”
幽灼不答反问:“你认为,这是件无聊的事?”
“……我的意思是,你已无自己的事情可做了吗?”
“我还能做什么……”听着她说,似一句已发问过无数次的话。
“多出去看看吧。”话一出依步森都觉自己无聊,虚空那么多人肯定劝过啊,“世上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
“看过了。”幽灼脑袋倚在手上,闭上眼,像睡去。“也做过了……你还不走么?”
依步森不动。
从入城到现在,他观察过幽灼很多次。法力高强的女人从始至终躯体保持十分“放松”的状态,对,她强大她无所畏惧,放松惬意并不奇怪,然怪便怪在“放松”过头了——
人在运转体内真气与法力时会引起躯体机能状态甚至精神状态上的波动,这是不争的事实,哪怕强神至尊都是不可避免的。
而幽灼在制幻造境那么大的工程上,躯体状态仍完全维持成一条丝毫无波动的直线。
除此之外,依步森还发现此女对法力的掌控是无比的炉火纯青、随心所欲,甚至做到让外界全然觉察不到她体内真气的燃烧与运转……
或者说,根本不必燃烧真气?这便是外人无论如何都探查不出其内蕴含了多少力量的原因?
但怎么可能,不燃烧真气如何运转功力呢?但是若燃烧了真气如何不影响到机体状态?
依步森困惑于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吾遇见你时你明明是魔,可你曾是神……如今是什么?非魔,非神,非凡,非鬼……吾竟看不出。怎么可能呢……”
(“凡”是相较神魔两界对人界人的统称。当初分界取名时,人界本应称“凡界”,在一些修者抗议下改成了“人界”。界名只是名字,不论哪界,大家都是“人”。人界是最复杂的。鬼比较特殊,必要时可自成一类。)
说着说着,他突然产生了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话锋一转:“难道说,你既是神,亦是魔,亦是凡,亦是鬼?”
闭目的幽灼睁了眼,保持默然。从神情上看,提起了兴致。
“那就对了。”依步森一面吃惊一面分析,“多重命体,无所不容,无制无克,可运纳万力。对你来说,世间万物甚至包括一尘一露、一声一息,皆可为己所用,皆是……力。现成之力,不必由自生,无畏力竭。如此,你岂不是——‘力’大无穷?!”(作者:多重命体,重读g二声,有数量、等级的意思,就如“九重天”。)
“魔王,在羡慕我吗?”幽灼开口了。
“岂敢。”他看幽灼的眼神有些变了,“铸成多重命体,吾能想到的方法有两种。其一,多体合并,但融聚异体产生的斥力足能毁天灭地——魔族古时曾有过一种造重体的秘术,即将来自不同族类的元神打入同一人体内炼制傀儡,然仅是尝试过一次,用术者差点惨遭灭族。只同界不同族便如此,何况跨界?
“唯有其二,通过毁灭再生,一次次转变成不同的命体……毁灭再生的滋味吾也算体验过的,毋敢断言,这能否称作幸运。”
不知是不是因为得到了一丝难能深入的理解与体谅,幽灼心生攀谈之意。
“幸运?”她平淡地说,“由此成为与天地相融共生的不死之躯,或许幸运吧。”
“不、死、之、躯?”依步森一阵惊讶,虽然永生对于难为生命短暂而焦虑的强魔来说诱惑不大,“闻所未闻。”
“你今日便听闻了……”幽灼想了想,“我好像没跟谁说过呢。”
大概因为只有他想到过。
“哦?本王这算知道了女尊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