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丧妻的时候太巧,大婚又办得急,暗地里便有流言议论,说是天家威重,苏家为尚公主逼死原配云云。
瑞安倒是问心无愧,只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加上原配留下的女儿娘胎中带来的弱症,身子格外的孱弱,公主只怕一个不好去了,外头不知更要传出什么难听话来,多年来对这继女颇有些敬而远之,只叫驸马这个亲爹一力照料。
舐犊情深,驸马对长女看顾多了,难免平日里就会愈发上心,连特意为苏淼淼请的太医,都先带去了长女处。
[这个苏明德,且给我等着……]
若是苏淼淼高热不起,特地请来的太医却被驸马领去了祈安院,长公主自然要震怒问罪,但既然女儿已经痊愈,好好的在这儿立着,长公主顿了顿后,倒也能够平心静气:“那就派人去大姑娘院外等着,等葛老看罢了,再请来一趟小楼。”
说罢,还扭头拍了拍苏淼淼,安慰道:“你姐姐身子弱,先给她瞧,你别往心里去。”
长公主总是如此,她自个是个坦荡利落的性子,就更不愿叫女儿养成酸溜溜的小家子习气。
苏淼淼干脆点头。
母亲早说过,人不能什么都占全,姐姐生而丧母,身子又孱弱,单是这两件事就已吃足了世间的苦头,父亲因此心疼偏宠姐姐一些,也是应当的,她不该计较,更莫提——
她满心里还想着自个的“新本事”呢,哪里顾得上计较这种小事!
见母亲没有真恼,苏淼淼就也毫不在意撂下太医,紧跟着想起了另一个更重要的人。
衡哥哥!
只想到这三个字,苏淼淼按捺不住满心的雀跃。
她转身向前,双眸闪着欢喜期盼,愈发亮的喜人:“阿娘,我病了,衡哥哥有没有来看望?”
苏淼淼钟情箫予衡,是满京的世家权贵都知道的事。
她从十岁第一次看见刚从行宫接回来的六皇子箫予衡,便对他一见钟情,当众放言日后要嫁于六皇子为妻。
十岁的小姑娘说出这样的话,旁人还能当作一句笑谈玩笑,但往后苏淼淼的真心诚挚,却叫所有人瞩目。
六殿下喜欢女子娴雅贞静,她就收敛性情,再不跑马鳬水,从此行止有分,处处端庄。
六殿下喜欢女子才华馥雅,她就改变喜好,钻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直至样样精通。
这样的轰轰烈烈,义无反顾,外人都心知肚明,公主府里亲眼见着的自家人看得只会更深。
长公主与吉祥了然的对视一眼,带着些善意的调侃:“昨夜里才发的高热,你那衡哥哥便是长了翅膀,不知消息也飞不来啊?”
“昨夜是不知道,今日听闻了就一定会来!”
苏淼十分自信的抬了头,说着想起了什么,又着急起来:“啊不行,我还没换衣裳!头也要重梳才行!”
话音刚落,吉祥面前就已经刮过了一阵风,不过两息功夫后,这股风便又哒哒的刮了回来,满面匆匆——
“不成,衡哥哥就要开府了,我说好了要送他亲写的四条屏,只差最后一面了,我先去练字,吉祥姐姐你把我见客的衣裳找出来,记着要找淡色的啊,衡哥哥喜欢清雅的衣裙。”
六皇子谦谦君子,若能与女儿成就好事,长公主乐见其成,女儿家主动追求,身为过来人的长公主,也不觉着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这样为了男人不顾自个的身子,却没一个当父母的能够坐视。
长公主皱了眉头:“烧了一夜,太医还没看,早膳也没用,忙着去写什么字?”
苏淼淼摇头:“我怕一会儿雨停了,上次衡哥哥才说我一知半解,都不知有雨写字要用的墨与平常不同,趁着下雨了,我把那几块油烟墨找出来,好好试试有什么不一样,若是能写好,等衡哥哥来了,正好给他看!”
她生性肖母,自幼不喜读书,只是因为箫予衡,才从四年前开始钻研起了诗词歌赋,琴棋诗画。
她已经很用功了,连父亲都已在夸她进展神速,但是自幼的差距,诸多细碎小节都从未听闻,前日为六皇子研墨时,才知道落雨时要用油烟墨,写出的痕迹才流畅顺滑,也不会因为水汽晕边。
长公主还是第一次听闻这事:“他嫌弃你?淼淼,你是我瑞安的女儿,便是喜欢小六,也不必过分委屈了自己。”
“阿娘怎么这样说?”
苏淼淼皱起眉头,认真反驳:“是我喜欢衡哥哥,自然要喜欢他喜欢的东西,做他喜欢的人,自己愿意,就不叫委屈,”
说着,她还对长公主一本正经睁大了杏核般的眼眸,老成道:“你不懂!”
长公主没好气:“好好好,我不懂,你一个没嫁人的小丫头倒是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