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谨这案子是陛下授意大理寺卿亲审,所以……下手不会轻。”
李白确认七娘已经睡下,关了屋门,坐上桌嗦了一口面才继续道,“李谨在里面多待一日,便少一分生机。明日我会去打探宫中对此事的态度,二娘,这个人我们家是决不能坐视不管的,此番凶险,保不齐摘了官帽甚至是脑袋,你若是……”
话未说完,李白的嘴被许葭塞了一口汤饼给堵上。
许葭坚定看向他:“吃饱了早些休息,明日才有力气做事。”
“另外,我听我阿翁以前说起过,大理寺审问骨头硬的文士,向来以诛心为上,废了惯用手,在脊梁骨上扎针都是惯用招式。你若要救,一定得趁早。”
拖得久了,那人怕是自己就不想活了。
李白微怔,紧了紧手中的食箸。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直接的意识到,七娘果然不适合久住长安。
次日一早,李白前往中书省当值,才听闻宫中出大事了。
王昌龄拉着他避开旁人,道:“皇太子李瑛自从搬出东宫之后,看管甚严,早就有意与陛下缓和些关系,便要太子妃薛氏多多走动。这宫中后位高悬,薛氏脑子一打结,竟寻上了武惠妃。”
“昨日,太子妃失言于武惠妃面前,惠妃借此告到了陛下面前,还扣帽子,说太子母妃勾结太平余孽,不配谥号为‘和’。”
李白听得匪夷所思。
皇太子李瑛的生母乃是赵丽妃,是乐工赵元礼之女,出身低微,以色艺侍人,哪里来的结识太平党羽的机会。
武惠妃显然是听说了最近陛下追查此事,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想借机拉太子下水。
她难道以为这样寿王就可以上位了?
李白与王昌龄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荒谬可笑”四个字。
武惠妃的小伎俩终究不会成功,但却给李白制造了一个机会。
一个能够合情合理救出李谨的机会。
南熏殿内,李隆基正抚掌大笑。
武惠妃卖了一通蠢,充分向帝王展示了自己的无知浅薄,反而完美地取悦了李隆基。惠妃面容娇媚,身段也柔,最重要的是表面听话,内里更玩不动心机。
是最适合做宠妃的人选了。
李隆基伸手将跪在地上的人扯进怀中:“你啊,朕看你三日不教训,就要上房揭瓦了。”
武惠妃借坡下驴,楚楚可怜道:“陛下,妾只是想为陛下分忧。看您为此事着急上火,这才一着急,将太子妃都误解了。”
李隆基将美人揽进怀中,也不戳破此事,抬手挥了挥,示意高力士带人都出去。
高力士垂眸,点了熏香正要出殿门,外头传来内侍禀报:“圣人,起居舍人李白在外求见。”
李隆基被打搅了兴致,不耐烦道:“他来做什么?”
帝王御殿朝会时,左右起居舍人才会对立于殿中,记载皇帝言行,抄送史馆留作底细。今日又不上朝,他又想干什么!
内侍垂眸,低声道:“他说,是来检举太平党羽的……”
这话显然叫李隆基感兴趣,遂传了李白进殿。
李白也果真没有叫帝王失望,一来便指认藏在殿内的惠妃:“陛下,臣检举宫中武惠妃,通过寿王殿下传递消息,授意弘文馆讲经博士李谨自导自演一出太平余孽事件,意在针对太子储君之位。”
“陛下若是不信,微臣这里连夜写了奏疏,有理有据,还请陛下过目。”李白说着,就去掏怀中奏疏。
事情被李白曲解得有鼻子有眼,好像武惠妃果真有头脑一般。然而宠妃究竟几斤几两,李隆基还是心知肚明的。
说话声静下来,耳边隐隐便传来惠妃的低声啜泣。
李隆基头疼地将李白拦下:“爱卿多虑了,此事系为误传。”
“怎会,陛下审问十王宅众奴婢半月有余,线索全都指向寿王殿下与那弘文馆讲经博士,人证确凿——”
“朕说了,是误会!”
帝王似乎怕李白将此事闹大,毕竟武惠妃诬陷赵丽妃是事实,太子那头已然与她结了梁子。若是闹大,他也没法在明面上偏帮。
李隆基咬牙切齿地看着李白,让步收买道:“李谨朕会即刻命人放归。另外,爱卿虽误解此事,但一心为君,当得嘉奖,就晋为五品右谏议大夫吧。此事到此为止,高力士,去着人拟旨。”
李白作出一脸喜色谢了恩,心中却万分诧异。他着实没想到,陛下会为了一个武惠妃轻易动摇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