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周田也不是甩手掌柜。
必要的时候,他还是要来看看整个工作的进度的。
此时此刻。
周田的掌心死死抵着瞭望台的木栏,指腹被粗糙的木纹硌得生疼。
他盯着外城墙下挥汗如雨的工匠,喉结因焦虑而滚动。
汉白玉基座的深度争议像根刺卡在喉咙,雨季将至,若地基不牢,整座城墙可能在暴雨中坍塌。
可还未等他开口协调,远处马蹄声如骤雨砸在青石板上,惊得头顶飞鸟扑棱棱掠过。
刘凯的枣红马在瞭望台下急刹,马嘴喷出的白雾混着他衣襟上的黄土,扑面而来。
周田瞥见他腰间算盘珠子因颠簸撞得噼啪响,心里陡然下沉。
这商人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此刻却满脸惊惶,定是天大的祸事。
“三万铁骑?”张猛的陌刀“当啷”砸在木板上,震得瞭望台簌簌落灰。
周田弯腰捡图纸时,指尖触到“演武场”三个字,忽然想起苏瑶那日在晨光中展开地图的模样,她指尖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仿佛还在耳边。
“北蛮不灭,谈何回报?”她说这话时,银鹰翎羽扫过他鼻尖,带着北疆特有的冷冽松香。
刘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周田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当然知道苏瑶的前锋部队今早刚拔营,此刻怕是已深入草原百里。
可他不能说破,不能让士兵们看见主将眼底的动摇。
“张猛,发兵器。”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绷到极致的弓弦,“让弟兄们看看,咱们手里的陌刀是不是比北蛮的弯刀利。”
张猛重重跺脚而去,每一步都像踏在周田心上。
周田望向北方,云层正压着地平线翻涌,铅灰色的云隙间偶尔闪过冷光,像极了北蛮骑兵淬毒的刀刃。
他忽然想起女儿今早攥着玉佩问他“爹爹什么时候回家”,想起杨繁花往他水囊里塞糖块时说“小心箭雨”。
此刻那些细碎的温暖突然变得遥远,仿佛隔着重重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