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像是骨头被敲碎了,又逼着重新一块一块的拼上去。
柏砚汗湿了发,无意识地轻吟,他骨缝里像扎了针似的,细细密密往皮肉外戳弄,直叫心肺也不住地颤然。
萧九秦心疼得无以复加,由着柏砚指甲在他手心扣紧,血珠子糊了手心,但他像是丝毫不知道疼似的……
柏砚昏迷了整整四个时辰还不见醒,期间萧九秦未有一刻离开,贺招远找过来时他二人双手还紧紧攥着。
“侯爷。”贺招远一身霜气,“堤坝已经派人去加固了,米粮也一一分发下去,如今只等往陛前递旨。”
萧九秦松开柏砚的手,又替他掖了掖被子,“出去说。”
二人站在外边,风起叶飞,贺招远先开口,“特地找了一位工部的官员前去细细查探过,那堤坝就是人为损坏。”
“用什么毁的?”
“不足量的伏火雷,又掺了一些易燃物,虽效有所减弱,但用来炸年久失修的部分正好,尤其爆炸声减弱,只要雨大些,一般都听不出来。”
萧九秦看着东边,“霄阳府的人撤了吗?”
贺招远摇头,“尚未。”
他觑着萧九秦的神色,“据说那方粤不久前咬舌自尽,如今那位曾同知已经在准备奏书了。”
“方粤咬舌自尽?”萧九秦冷嗤,“贪生怕死的东西,若有机会能活,怕是什么都愿招供,也就那曾玄骗骗世人而已。”
“那现在怎么办?”贺招远是存了私心跟着萧九秦来的,他眼看在郢都势成水火的二人,现下一个昏睡一个脉脉含情,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萧九秦回头往屋里看了眼,“还能如何,按兵不动,等着那曾玄来找我。”
贺招远疑惑,“曾玄是霄阳府同知,他此次来是为援救,事情一了往陛前送上奏书便能功成身退,来找侯爷,莫不是还要往自己身上揽些功劳?”
“说是找我也不全然准确。”萧九秦心里不大爽快,总觉得事事看似摆在眼前,但实际上并不清晰,尤其柏砚还昏迷着。
“那是找里边那位柏大人?”贺招远好奇之余也难免对柏砚有所改观,毕竟这么一个文弱儒生,竟然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家侯爷。
单只是这行为,就已经叫贺招远佩服不已。
“你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吗?”萧九秦一瞧贺招远那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
“还好还好。”贺招远铁了心要打听些消息,萧九秦一脚踹在他后腿,贺招远险些腿软摔倒,再抬眼时就怂了,“既然侯爷还有要事,那属下就先退下了。”
贺招远灰溜溜的离开。
萧九秦吩咐人煮了粥,他则拿着湿的布巾小心地沾了沾柏砚的唇,手下力气小得不可思议,侍女进来时还多看了他一眼。
“侯爷,大夫特地交代每隔三个时辰要给大人换一次药。”
“药留下,你们出去。”萧九秦将人差使离开。
方府烧了个干净,萧九秦临时赁了一处宅子,奴仆都是现成的,手脚利索,也不多话。但是萧九秦始终还是不能信任旁人,无论是换药还是喂水,全都一力操持。
昏迷的柏砚像是敛了一身锋芒,瞧着也不扎手了,萧九秦指腹触了触他的唇,眸中微暖。
这个人其实还是没有太多变化的。
昔年二人相识不过三个月,萧九秦就成了柏砚的跟屁虫,原本死活也不愿听学的小混蛋,一见柏砚日日往先生府上去,他一边别扭着,一边屁颠屁颠跟上去。
教柏砚读书的是一位老举人,虽身无功名,但学识渊博,人也清高自傲,根本不因柏砚和萧九秦的身份对他二人有所不同。
柏砚未来时,萧九秦从来都是想尽办法不去读书,平津侯好几次将他一顿揍,但五岁的小混蛋实在难管教得很,打了骂了也不起作用,反倒柏砚来了却像是变了个人。
那日二人闹了矛盾,萧九秦一开始信誓旦旦说要与柏砚绝交,死活不去读书,但半天不到,他就硬着头皮往先生府上去。
柏砚见了就是一通冷嘲热讽,“你不是不愿听么?”
萧九秦脑袋一昂,故意呛声,“我又不是来听学的,不过是先生府上的桃子熟了,我来摘几个送予母亲。”
“不问自取是为偷,而且桃子分明还没有熟透,你作何要摘它,白白将它浪费了。”
柏砚手里拿着书,里边大道理一堆,萧九秦一个都不懂,也完全不想懂。在他看来,读书都是骗人的,什么“之乎者也”都没意思极了,还不及练剑打拳来得实在呢!
萧九秦手里的桃子还泛着青色,他丢了也不是,拿着也不是,柏砚眯着眼,“既摘了那就吃了吧,免得稍后被先生知道了罚你写大字,到时候我可不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