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纪桑没接,反而仰起脸:“你帮我刷。”
那双还带着睡意的眼睛湿漉漉的,看得顾青越心头一颤,自觉昨晚应该是把人弄狠了,不由得愧疚,他喂纪桑漱了个口以后,便托着下巴帮忙刷起牙来。
这种亲密行为完全超脱“朋友”之间,让顾青越心里有点飘,当他再次抬眼时,却撞进了一双异常清明的眼睛,纪桑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眸色深沉得看不透情绪。
顾青越仓皇别开视线。
等要洗脸的时候,纪桑又说了:“…帮我。”
顾青越敏锐地察觉到,纪桑此时明显清醒了不少,但偏偏要摆出这副骄纵的模样,看着有几分别扭和羞涩。这让顾青越觉得可爱,所以就忍不住笑了一下,结果引来纪桑的不满:“笑什么。”
顾青越立刻收住,抿住嘴角仔细地帮对方擦脸。
水龙头哗哗作响,顾青越也同样洗漱完毕,结束后却发现纪桑还杵在原地。
“顾青越,你没话要问我吗?”纪桑说。
顾青越赶着话头立刻问他:“昨天发生了什么?”
纪桑果然露出了愠色,然后皱着鼻子冲他“哼”了一声。顾青越本能上前想去哄,结果就看到对方举起自己的左手,拦住他想要凑近的脸。
纪桑的无名指上,一枚银色的戒指在晨光下闪闪发光。
“顾青越。”纪桑脸颊泛红,不敢看他,“你昨天向我求婚了。”
昨天晚上,纪桑简直经历了这一生中情绪起伏最为剧烈的时刻。
他从未想过,他们之间竟错过了整整七八年,可这又能怪谁呢?那时的纪桑不过是对顾青越怀揣着朦胧的好感,远远未到追爱的地步。他做过最出格的事,也不过是在图书馆偶遇后,悄悄坐在后排偷看对方几眼。
不过他没想到对方竟比他动心得更早,经过顾青越断断续续的叙述,纪桑听明白了,顾青越对自己是一见钟情,和他一样。只是当时他根本不懂那就是喜欢,直到多年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心里似乎装进了一个人。
于是两个只知道埋头学习的傻瓜,就这么遗憾地互相错过了对方。
后来,顾青越又告诉他,他偶然间在导师办公室看到了纪桑的求职单,上面和他一样写着维创。纪桑再也绷不住了,他一把捧住顾青越的脸,眼眶发红地喊道:“我就是看你去了,我才去的呀!”
是了,那年校招会上,当他在人群中看到顾青越坐在维创的展位前,不知去向的自己当场就定了下来。
他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毕业就是大人了,大人,那就可以做些大人的事情了,比如利用近水楼台,考虑谈一场恋爱。
后来纪桑直觉他们之间还有许多彼此不知道的事,便继续问顾青越:“那实习生团建的时候,你记得吗?”
出乎意料的是,醉醺醺的顾青越竟然点了点头:“你做了化学极光实验,戴着兔耳的头箍,你夹豆子很厉害……”
纪桑差点又要流下眼泪来:“你记得我。”
维创的公司福利很好,哪怕只是实习。那年夏天,公司安排同期的实习生一起去了首都最大的游乐园,一起在郊外山顶的星空下露营,晚间活动的时候,还设计了许多专业对口的趣味游戏。
“可我们只说了一句话。”纪桑的声音发颤。
顾青越突然痴痴地笑起来,像是在模仿着纪桑当时的语气:“‘抱歉,我桃子毛过敏。’”他醉得口齿不清,却把纪桑当时那个拘谨的语调学得惟妙惟肖。
纪桑带着哭腔捶他:“你还笑。”
这句话是发生在团建最后一夜的烧烤派对。纪桑捧着气泡水坐在角落,目光悄悄追随着在烤架前忙碌的身影。
经过他这三天的观察,他发现顾青越根本就是个憨憨傻傻的老好人,帮人扛行李,替同事调试设备,主动收拾大家留下的垃圾,这倒是和上学时如出一辙。
所以,那人总在人群中忙碌,纪桑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和对方搭话。
可能是发现了他的视线,顾青越突然抬头,纪桑慌忙别开脸,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倒了杯桃子汽水,一口气喝了。
不一会儿,远处的欢笑声突然高涨,纪桑抬头,看到是顾青越在给大家分发水果。快要轮到自己时,纪桑赶紧低头假装看着手机,余光却一直撇向逐渐放大的身影,心脏砰砰直跳。
阴影笼罩下来的瞬间,纪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露出自然的表情,抬起头望向对方。
可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一同撇开。
顾青越递来两个饱满的水蜜桃,大到对方宽大的手掌都有点握不住。纪桑盯着看了几秒,又低头去看对方手里空空的袋子。一时之间,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篝火噼啪作响。
最后,纪桑实在受不了这种尴尬,终于挤出一句:“抱歉,我桃子毛过敏。”
他清楚地看见顾青越的手指颤了颤,纪桑一瞬间都不敢去看对方的表情,空气凝固得让人窒息,耳根像是被火苗一路烧到脸颊,因为怕被看出什么来,纪桑立即起身走了。
水池边,纪桑盯着水池里晃动的倒影懊恼。他刚才的反应简直糟糕透顶,顾青越一定觉得他是个没礼貌,矫情又难相处的家伙。
身旁突然传来兴奋的窃窃私语,两个Omega正对着小镜子补妆,毫不掩饰地讨论着场上的Alpha们,在提到顾青越时,她们突然低声尖叫起来。
他差点忘了,顾青越长相身材兼备,性格温和有礼,没有Alpha常有的那份傲气,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只有自己一个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