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着自己双臂修长,展开就把门洞遮得严严实实,教萧八娘插翅也难逃,元焘清清嗓子,也不管八娘愿不愿意听,有声有色道:
“要说这谢七娘,那可不得了,她与阿姊青梅竹马,情谊非比寻常。阿姊体弱,七娘就苦学医术,每隔五日进宫为阿姊施针。”
看到八娘一晃的失神,他嘴边勾起得意的笑,加重了语气:
“人的穴位布满全身,七娘施起针来,免不得要阿姊脱衣。孤女寡女同处,听东宫的婢女说,两人早早就通晓床帷之事,日夜厮混。阿姊身子本就虚,等年纪稍长,几乎不能与坤泽结契。”
“她的身子坏了,留不下子嗣,更不敢娶世家的刁蛮坤泽,只怕将这丑事抖搂出去。阿姊之所以愿娶八娘,不过是看你从长安逃出来,容易拿捏罢了。”
妒意上头,萧夷光也不会轻易就被他蒙骗:“她们二人既然郎情妾意,又家世相当,太女为何不直接娶了谢七娘?”
折扇一合,元焘用扇抚掌:
“这正是本王为八娘担忧的地方,七娘嫁入东宫,久不生女,太女也不纳妾,不孕善妒的名声就全指向了谢七娘。”
“为保护七娘,阿姊只好另择太女妃人选,挑来挑去,就选中了八娘你,来代七娘承受宫里宫外的非议。”
激昂一通,元焘不信萧八娘不生疑心,他翘起嘴角去看八娘,却见八娘的眼眸深沉如寒潭,仿佛能一眼将他看到底。
被这锋锐的眼神逼迫,寒意刹那间从头到脚,元焘打了个哆嗦,视线上移,只敢看着她的云脚珍珠簪,强辩道:
“八娘不信本王不打紧,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阿姊回建邺后,一直与谢七娘暗通款曲,后日辰时,她们约好了在白马寺见面,八娘若有兴趣,不妨远远的去瞧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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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园子,萧夷光踏上台阶,脚下一滑,差点前扑到地上。
英娘眼疾手快地扶了把,又墩身摸上台阶,不解道:“奇怪,这几日虽下雨,阶上的绿苔可都铲干净了,八娘怎么会滑倒呢?”
“许是我走神了。”
英娘抿嘴笑道:“奴婢知道了,八娘马上要去见太女殿下,一定是太高兴了。”
萧夷光向她笑了笑,见小婢子红起脸扭过头,心底叹了口气。
推开门,萧娥还未走,一手捻着糕点,一手捧着话本正看得入迷,听到门开,她恋恋不舍地抬起头,“八娘,郡王他跟你说了些什么?可有冒犯?”
“只是略谈了谈往事,教我明日辰时去白马寺见太女。”
“哼,那他这回说得还不算太离谱,太女殿下好佛,确实最爱去寺院。”
送走萧娥,萧夷光遣散了屋中婢女,身子靠上隐囊,她心中百感交集,累得一根指头都不想动,眼睛怔怔的看着昏暗的帐顶。
阿母,孩儿到底该如何救出您?元祯,她值得托付一生吗?
元焘颧骨高、三角眼,说话时眼神飘忽不定,萧夷光打心底里不信他的话,或许是想救阿母的心太迫切,她忍不住对元祯胡思乱想。
结契的事小,萧夷光也不在乎元祯身边有过多少坤泽,可谢七娘的名字,却实打实让她有了危机感。
想要救阿母,就要有椒房专宠,让元祯三千弱水只取她一瓢,让她心甘情愿地将手中权力分享。
倘若元祯心中已经住了个分量不轻的娘子,对自己只是逢场作戏,萧夷光在床上翻了个身,搓着隐囊上的流苏,那她嫁入东宫还有什么意义呢?
一个可有可无的太女妃,萧夷光不稀罕,她渴望的是剑指长安,像武德皇后一样掌握真正的权势。
思索至半夜,萧夷光的主意已定,她要亲自去白马寺,即便会撞到二人的私情,也要不择手段挽回元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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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邺的细雨一下就是一整日,世家忙着争权夺利,百姓田里活急。白马寺这座百年古刹,香客稀少,连小僧官都跑到角落里睡懒觉。
红色院墙外的几棵柏树张牙舞爪,它们自寺院建成后就被种下,也经历了上百年的岁月。在这郁郁葱葱的绿盖下,一辆马车从卯时起就停在了此处。
“哒哒哒。”
郑銮一人骑马而来,她坐在鞍上一张望,就瞧见了那辆安静的车子。
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她跑马过去问车夫:“车上可是谢七娘?”
车中人声音冷艳,清冽动听:“正是妾,可是郑将军来了?”
郑銮一喜:“是我,殿下已经到了白马寺正殿,为掩人耳目,自后门进的。”
车里人说了些什么,她挠挠头:“不用谢我,去吧,把其中的误会都解释开,殿下不是不讲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