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担心的是,自己会怎么样?离婚后,朋香要跟谁?父母都没有提起这件事。而她也因为恐惧,不敢问出口。
一阵子后,朋香发现,双方似乎都不太想跟朋香一起生活。正则似乎是女友拒绝,由美子则似乎是想要摆脱养儿育女的负担。
也许两人都同意,反正朋香高中毕业前都会住在宿舍,不必急着结论。但前景茫茫,朋香就像悬在了半空中。
她怀着这样的不安,过着每一天,这时校内爆发传染病,学校临时停课。住宿生被交代不能离开宿舍,但可以回家。朋香决定回家。因为她很想念露比。
然而回家以后,她看到的却是露比面目全非的尸骸。露比在朋香房间的衣柜里,睁着双眼,全身冰冷,四肢都僵硬了。
正则和由美子都不在家。朋香在上飞机前一刻,才告诉两人她要回家。两人都要工作,晚上才会回来吧。而且他们平常还住不住在这个家,都很难说。
朋香哭着抚摸露比的遗骸,发现了一些事。露比严重脱毛,而且骨瘦如柴。
她检查家里,了解露比是怎么被饲养的。饲料碗是空的,水碗都干了。猫砂盆完全没有清理,而且朋香的房间里到处都是干掉的秽物。应该是呕吐的痕迹。
没多久由美子回来,得知露比死亡,吃了一惊,说了一件事。由美子声称,露比不久前曾经从窗缝溜出去外面,好几天都没回家。后来虽然回来了,但从此就变得不太对劲。她猜想是出去的时候,在外面吃到坏东西了。
不可能,朋香心想。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露比。露比非常胆小,就算偷溜出去,也不敢离开院子的范围,顶多就是躲在车子底下。
但朋香什么都没有说。朋香已经确信,不管是由美子还是正则,都不关心这只猫的死活,丢给对方。如果将来要离婚,这只猫只会碍事。
朋香抱着冰冷的露比,心想:这就是将来的自己。
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她对父母萌生了杀意。她看了好几个相关网站。当时她看到,并留下印象的关键词,是“死刑愿望”。
网站上充斥着这样的留言:
如果能杀死憎恨的人,被判死刑,我求之不得——
自杀的话,有可能失败。但被判死刑的话,就不怕死不成——
端看杀的是什么人,也有可能被社会视为英雄——
朋香读着这些留言,感到奇妙的共鸣。因为她觉得杀死父母以后,自己也只有死亡一途,觉得就好像找到了接近她寻觅的答案。
有一次,她看到一则留言:想被判死刑的人请联络我。那个人的网络代号是“马利斯”。朋香一阵惊奇。因为她从未想过,可以跟别人讨论这个问题。
她没有犹豫太久,立刻联络了对方。就这样,她和“马利斯”搭上线了。
虽然察觉对方应该是男的,但她不知道马利斯的身分。本人的说法是,他失去了活在世上的意义。他质疑既然不想结婚生子,作为生物,是否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马利斯”写道,既然不打算留下子孙,若要找到自己的存在价值,就只剩干涉他人的死亡一途。白话一点说,就是杀人。“马利斯”提出疑问:杀人真的算是一种罪过吗?
“马利斯”说,如果有人因天灾而丧命,家属虽然悲伤,但也能接受这是无可奈何的命运。那么,若是被自己杀掉,应该也要认命才对。因为他相信,自己杀人,是上天赋予他的使命。命运就如同天灾,人力无法左右。那么社会上存在这样的人,也可以说是一种自然现象吧?然后自己透过死刑,从这个世界退场。就像暴风雨降临,带来灾祸,然后离去,“马利斯”如此表示。
看来马利斯是真心想要被判死刑。但他似乎认为,那必须是有意义的犯行,而不只是单纯的大屠杀。“马利斯”的说法是:“留名犯罪史的大案子”。
“马利斯”说,最好能找到死有余辜的人。理想的牺牲者,是作恶多端、中饱私囊,却逍遥法外、快意人生的家伙。因为必须被判死刑,所以不能只杀一人,至少要两人,最好更多。
把别墅区的烤肉会告诉马利斯时,朋香还没有明确的意志,只是出于试举一例这样的心态而已。她觉得对方应该不会感到多大的兴趣。然而出乎意料,马利斯兴致勃勃。他要求朋香告诉他详情。
从这时候开始,两人讨论的内容有了重大的进展。他们朝塑造出一名攻击别墅区的神秘连续杀人魔的方向决定了计划。
但若问朋香是把它当成真实的事在讨论吗?她没有自信。理智明白这是杀害父母的计划,但感觉就像在讨论虚构的游戏。
然而另一方面,她又对细节莫名讲究。尤其是行凶的步骤。她安抚动不动就想见机行事、见招拆招的“马利斯”,设计出缜密的计画。使用Telegram联络,也是朋香的提议。
会变成朋香杀害高冢桂子,是因为马利斯说被害人愈多愈好。“马利斯”期待,实际上这是两人联手犯下的凶行,但只要这一点没有曝光,应该就会留下诸多谜团。若是自己就这样背负着谜案被处死,应该就能留名犯罪史。因此他打算被警方逮捕后,承认自己就是凶手,但完全不透露犯行细节。
都走到了这一步,朋香没办法说“我不想杀人”。而且,在与“马利斯”交谈的过程中,对杀人的心理禁忌降低,也是事实。
朋香回复,高冢家的别墅里的老太婆她来动手。会挑选桂子,是因为她觉得那个老太婆的话,自己也能搞定。
然后,八月八日这天到来了。朋香坐在正则驾驶的车子里,前往别墅。看着开车的父亲和旁边的母亲,即使想到他们两个今晚就要命丧黄泉,也一点真实感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