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精神不错,只是发色更白了。
他篮子里提了祭品,看到沈缨和姜宴清时,顿了片刻才上前行礼。
“老身拜见大人,沈仵作。”
沈缨回礼,姜宴清淡淡颔首,扫了眼篮子里的东西,问道:“您要归乡了?”
言语中竟是有几分相熟。
那老者抬眼看着姜宴清,温和地笑了一下,才说道:“林家诸事已定,我这老汉也该走了。”
“主子此生所愿便是能到四海揽胜,却困于此处。”
“老夫如今腿脚还算便利,就趁着这天下承平时替他看看。”
“主子的棋谱和棋盘,老夫已交给云姑,其他东西您也不收,唯有这两物,还请您笑纳。”
姜宴清点点头,沉默了一瞬,才说:“多谢。”
那老者言罢,便提着东西,佝偻着腰身缓缓往山上走。
待他身影消失,沈缨问道:“大人早知他是林默的人?”
姜宴清摇了摇头,说:“不早,也不是我查到的。”
“是林默曾给我下帖,邀我在云雾山巅的望云亭对弈。”
“送帖的便是这位老伯,林默身后事也是他一力操办的。”
沈缨回身看了眼云雾山顶,说道:“如此说来,我到林府那日,就在林默掌控之中了。”
“这老伯当初同我说了句好自为之,我还以为是他怜我。”
“如今想来,大概是林默早就谋好了局,要借此事让我与你都醒醒脑子,莫要与林家为敌。”
“他后来遣老伯送帖,是在向大人明示他的身份了。”
“不过,大人,他邀你去下棋,你就没怀疑他设下埋伏杀你?”
姜宴清缓步走着,闻言并未迟疑:“我信他是个磊落之人。”
“只是这世间,总也容不下他磊落,非让他藏头露尾的活。”
“飞鸟道被伏杀,我事先便收到警示,长安出行前半月,我收到密信,上书四字。”
“离则不杀。”
“破澄心湖天机阵前,我亦收到信,书四个字。”
“止则不诛。”
沈缨闻言吃惊道:“这些,难道都是林默?”
姜宴清沉默地走了好一会儿,才说:“他的每一个杀机都未遮掩,就像他说的,亡者并非死于他手,而是躲不过杀机。”
“他太过棱角分明,所以,连他庇护多年的林府最终也容不下他。”
“此处倒是个好归处,清净,自在。”
此时,天光已亮,他们驻足望向天际,被清清白白的日光撒了一身,满身寒气都散了。
忽而,不远处的村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原来是有一户人家嫁女。
亲戚邻里早早开始忙碌,红色物件儿在院子里穿梭,很快便把整个村子都染成红彤彤的了。
沈缨看着红色的灯笼摇摇晃晃,似乎闻到了红色喜盘中糕饼的甜味。
人们的欢声笑语,引得她的心神也跟着动荡起来,而姜宴清又何尝不是如此。
姜宴清很轻地叹了一声,说:“林默敏锐,早察觉我对你与旁人不同。”
“但他没有以此为柄要挟我,只这一点,那日,足够我放下弓箭,听他一语。”
“他曾问我,永昌危机四伏,我朝不保夕,要如何保全你,让你在此地做个清白的仵作,而非挣扎于泥潭中苦苦求生的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