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很平常的晚上。
游隼训练营的队员三三俩俩聚集着在墙角附近,天南地北谈论了圈,不知道扯到哪儿,话题又突然扯到飞行特种队长林砚的身上,跟队长同个学院出身的黑木咳嗽了几声,语气上扬了几个度。
“队长啊,其实就是性子冷,其实特别温柔。接触得时间长了,你就知道,队长很好说话的,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的,就是实力太强了,跟队长同学院那一年,队长始终是第一,成绩甩了第二名,也就是我,甩了我三条街,几乎包揽了全部奖项。我当时年纪小,还不服输,偷溜进驾驶舱找队长单挑,然后被队长按在地上摩擦了三个小时……”
周围发出善意的哄笑,队员们显然很想听队长的往事,不同瞳色的眼睛全都盯着黑木,黑木被他们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拿出钱包,又小心翼翼从钱包的夹层里拿出张照片。
照片的像素不算清,但构图比较明显。
过度曝光的山崖天空,年轻军人站在机舱外,神情很冷,却微俯身,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约莫五六岁的小朋友仰着小花猫似的脸,捧着束山花,大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黑木晃了晃照片,得意道:“这可是队长和我第一次参加救援活动的照片。”
加入游隼的第三个月,他们参与了一场救援活动。那非镇接连几天暴雨,恶劣天气造成了泥石流,困阻了好几个镇民。黑木手忙脚乱地帮忙调出灾区的人数,得意地看向林砚。林砚没理会他,冷静地握动周期变距杆,机翼掠过低空,直入灾区深处。
医疗人员有条不紊处理伤员,抬动担架。
年轻军人目测着人数,刚想转身,听到石头滑落的声音,他条件反射的回头,视网膜里倒映出半跪在地面上的小朋友。
山体上的石头越发临近小朋友的身体。
年轻军人动作迅速,俯身抱起小朋友,他转身得及时,但滑石还是擦过了他的右臂,重重砸落在地。
这一声响惊动了其他队员的目光,救援人员匆匆赶来的时候,小朋友愣怔地呆在年轻军人的怀里,大眼睛里都是泪水,磕磕绊绊:“哥哥……”
黑木冲上前,难得发怒道:“不是让你老实呆在机舱里吗?”
小朋友被吼得哆嗦了下身体,抽泣道:“小羊……小羊……”
黑木还想发火。
林砚轻飘飘瞥了眼黑木,黑木莫名噤声。
林砚原本雪白的肤色更白了,苍白到宛如一张纸,眉眼却越发惊心动魄,他抱起石缝里的小羊羔,塞进小朋友的怀里,弯了弯眼睛,放轻声音:“宝宝,是我们的错,少统计了个生命,能原谅我们吗?”
小朋友含着泪,怔怔地望着林砚。
黑木说到这里,忽然止住了话音。
其他队员都没听过这段往事,个个眼冒绿光地盯着黑木,脾气爆的队员踹了黑木一脚,黑木回过神,他仿佛做了个美梦,挠了挠头发,嘿嘿笑道:“后面就是救援的流程啊,咱们都清楚,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不过自从那件事过后,我算是佩服队长了,队长简直是男人中的男人,雄性里的雄性。就是我们快离开那非镇的时候,小朋友抱着束山花说,长大后,要嫁给咱们队长。哈哈哈提起来就想笑,队长当时都懵了哈哈哈哈。”
这话一出,原本还在嬉笑打闹的队员霎时不说话了,周遭莫名寂静下来,倒是“外来人员”突然问了句:“他当时伤得重不重?”
黑木和沈涅对视了眼。这位“外来人员”总凑在游隼里,战区这几年,也算是跟游隼的队员打成一片,黑木见怪不怪,刚想说话,眼风一扫,瞄到个人影,脊背霎时窜出冷意,连续咳了好几声。
沈涅莫名紧张,抬起下颌,仰视来人。
林砚就站在他身后几步的位置,他这个角度,只能看清林砚偏窄瓷白的下颌,林砚似乎谁都没看,视线轻飘飘的。
沈涅的心脏却乱七八糟的跳了两下,目光凝视着林砚。林砚似乎察觉到他直勾勾的视线,垂了垂眼睛,目光倾泻在沈涅的面颊上,沈涅只觉心跳好像越发加重。
黑木咳到队员不再说话,他仰头,望向不远处站着的人,扯出个笑:“队长。”
本来还想踹黑木几脚的队员们齐齐转过脑袋,话语卡壳似的吐出两个字:“队长。”
林砚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侧身离开。
好几双眼睛黏在林砚的后背上,恨不得跟着林砚一起走。黑木奇怪地伸手在查理面前挥了挥,查理骤然回过神,拉回眼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不死心瞥了眼林砚,就看见林砚身后跟了个人影,心一梗,又听见旁边的黑木疑惑又愚蠢的声音:
“欸?沈石人呢?”
查理生气道:“咱们队说话,南区猎豹的过来做什么?”
黑木摸不着头脑地望着查理。
林砚没管身后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