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用钟翎喊他,文彦和她对视上的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他们家这个极具个性的小公主,最终还是要自己挑选出生时间。
钟翎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变成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飞鸟,在广袤无际的天空中盘旋着,河流山川,一切都在她的俯瞰之下,但她并非在欣赏这难得的景色,而是在寻找猎物。
等她带着战利品心满意足地回到山崖高处的巢穴时,一只毛色艳丽的雄鸟就立刻叽叽喳喳地叫唤起来。
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脖颈,然后骄傲地让出身下的位置,给她看他们共同守护着的,那唯一一颗蛋。
那颗小小的蛋,终于裂开了第一条缝。
不等她看到破壳的小鸟,就感受到自己身体下方突然传来的剧痛。她瞬间清醒了过来,看到了这个守在床边,和梦里那只艳丽的雄鸟完全不同的,憔悴的孩子爸爸。
所以,当文彦叫了医生护士紧急安排手术,回过头来一眼担忧地继续握住她的手时,听到她在孩子正式出生的这一天,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你比梦里丑了。”
文彦当场就哭了出来,他一只手不放开她,一只手不停地抹着脸上的眼泪。
直到麻醉师将麻药推进钟翎的身体内,她还在迷迷糊糊地想,她好像又把文彦给欺负哭了。
当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终于在手术室里响起来的时候,那哭声,和她脑海里文彦的哭声,渐渐地重合在了一起。
她感觉自己紧绷的意志,终于松了下来,也终于陷入了更安稳的沉睡中。
当钟翎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哭红了眼睛的孩子爸果然在她身边,跟过去的这几天里,她每一次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一样。不同的是,这一次,在他们的旁边,多了一个透明的的婴儿床车,以及那个被包裹住的安静小团子。
文彦见她醒了,赶忙将婴儿床推得离她更近一些。
“你看过了吗?是飞飞。”他的手指勾住她的,轻声说。
“其实……在手术室的时候,就给我看过了。”钟翎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拍照片了吗?”
“给她拍了很多。”文彦点点头,又摇头,“没拍我和她一起的。”
“我想等你醒了再拍合照。”文彦笑了笑,他人生中第一次因为憔悴长出了一点胡茬,却压根没想着整理一下。
“那你洗把脸刮了胡子再拍。”钟翎终于有心思开玩笑,“现在太丑了。”
等文彦真的听她说的去洗脸刮胡子,周砚芝把飞飞从婴儿床上抱到她的眼前,她又觉得,可能还是飞飞更丑一点。
“不是40周了吗?怎么还是这么皱皱的。”她忍不住说。
“想说小孩丑吧?”周砚芝还不懂她?把宝宝放到女儿身上,她先忍不住拍了一张照片,“明明和你一模一样!”
“?”笃定的语气都要让钟翎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打麻药影响了眼神,她只能转移话题,“喝过奶了吗?”
“喝过了一点,都是小文泡的奶粉,他不想喊醒你。”周砚芝忍不住又摸了摸孙女的背,“至于以后要不要母乳喂养也是你们自己商量了算,我们不掺合。”
“你爸还有他爸妈都去吃早饭了,过会儿回来。”周砚芝小声嘱咐道,“你睡着的时候,小文提前和我说,他爸妈给飞飞准备了一套金饰,是他们那片儿的习俗,算是留给孩子的资产吧,你好好替孩子收着。”
“嗯。”钟翎轻声答应。
为了钟翎的心情,文彦在卫生间里好一番折腾,还用水抹了抹头发,让发型更为服帖。等他终于人模人样地抱着女儿和钟翎合影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
“我太精致也不好吧!显得我好像专门过来走个过场一样!”
“我们心里知道不就行了。”钟翎无视他的控诉,“能有多精致啊,黑眼圈都要到下巴了。”
“挺好的嘛。”长辈们看了照片也纷纷表示不错,还轮流跟这新晋的一家三口合影,还让查房的护士拍了一张两家父母都和他们一起的。
最终这场合影活动,是在飞飞小朋友的不满哼唧之中结束的,刚刚打理好形象的新手爸爸只能又去伺候这个小祖宗了。
不过这些合影只是珍藏在了他们的相册里。
在天光大亮的时候,文彦和钟翎也只是无法免俗地,像这个世界上其他新手父母一样,在他们各自沉寂许久的朋友圈里发了同一张照片。
三只不一样大小的手交叠在一起,配文也是很简单的一句话:欢迎你,飞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