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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居(第2页)

冬霰领着俩孩子一路逛。

“师兄,床单什么的,可以自己挑花样吗?”“可以,但师妹你手里那条不行,太贵了。”“噢噢,那我再挑挑!”“新挑的也不行,这个更贵了。”

“师兄,我们是不是还得买盆啊、桶啊之类的?洗漱或者洗衣服要用吧。”“嗯,师弟你拿着吧……哦不对,拿边上那个大的,我去付钱。”

“师兄,这被褥我们要怎么搬回去啊?”“嗯……手里拿不下了,那让店家拿布带子捆两圈,我们一人一卷,背着回去。”

奔波半日,床、桌椅、被褥、床单被套枕巾、木盆木桶、巾帕……冬霰把必需品想了个遍,对着三人身上提着的、挂着的、抱着的、背着的东西挨个扫过去,确认该买的都买齐了,遂翻出荷包、一数余额——就剩六个铜板了。

六个铜板能干什么呢?

冬霰看看带满大包小包的师妹师弟,师妹师弟不明所以,同他大眼瞪小眼。

三人无语相视良久,终是让前辈打破了沉默:“秋霜、春不歇,你们有什么想吃的零嘴吗?”

等一切收拾妥当,天色已晚,冬霰钦定的寒酸毛坯房子终于有了一点儿人气。

可冬霰却高兴不起来。他独自坐在房间里,双手相扣抵在鼻下,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密密麻麻的账目,目色比纸张上的墨迹还暗沉些。

啊……怎么房租和家具花的钱加在一起,比直接租带家具的宅子还贵?失策了。

窗外低低地传来叩门声——敲的不是他的房门,应当是对面房间的;紧接着便是春不歇的声音:“师姐,该你洗澡了……”“好!”

不知怎的,冬霰的神色有些松动,视线不自觉地从超支的账目移到暖色的灯火上。

秋霜十七岁、春不歇十五岁……“霰雪无垠云承宇”小队从昭明苑出师赴任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当时他们五个有这么烦人吗?没有吧?至少队里那位大他们一轮多的前辈从来没说过什么,每天乐呵乐呵的……前辈应该没有在背地里骂他们吧?

一阵风掠过去,烛火摇曳挣扎几下,忽地熄灭了。

夜色将冬霰困在里面。

干涸的血迹、冰冷的尸首、染血的腰牌、苦涩的药味……一切他不愿回想起的东西,不受控制地悉数闯进他的脑海,把里边冲撞得天翻地覆。

头好痛。

冬霰扶着脑袋,摇摇晃晃地撑住桌子试图站起来,不等他站稳,身体痉挛一下,猛地干呕起来,泪止不住地往外淌。

外边的木门开了又关,沉寂许久后,再次传来类似的动静。不多时,又传出人声:“诶,师兄今日已经睡了吗?这么早?”“或许是累着了吧?毕竟今天忙活一天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位后辈的交谈声渐渐低下去了。

冬霰呆呆地睁着眼睛,大口喘着气,如梦初醒般地重新抬起头。他摸索着在黑暗中找到一根筒状物,拨开一端的盖子,轻轻吹上一口,蹿出如星芒般的微小光亮。他用手小心护着这一点光,凑过去重新点燃了灯油中的棉线。

温暖的火光驱走了压得他喘不过气的黑暗。冬霰垂眸看向桌面,纸张上的墨迹早已晕成了一大块。他将这烂纸揉成一团,随手丢在一边。

算了,反正花的是扬州分部的钱。

他又掂了掂分文不剩的荷包。

明天再去向孟迹师姐讨点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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