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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霁（第1页）

“诶！”徊云耷拉着眉头，牵着冬霰的手荡来荡去，“冬霰，你真没兴趣跟我一起去昭明苑逗小孩儿吗？”

“逗小孩儿有什么好玩的？难得回太白山一趟，还不如……哎、哎！”

“走嘛走嘛——”徊云强拉着他的往昭明苑的方向去，才走出没两步，她脚下一顿，轻快地旋身面朝他，“万一以后真要你带小孩儿呢？比如你以后收了徒弟呢？又或者……”那女子忽然贴到他耳边，在他的耳垂亲上一口，“我俩日后能生一个呢？”

说罢，徊云笑嘻嘻地转身往前。冬霰愣了一下，脸颊不争气地泛起了两片红；他让徊云拽出去好远，才终于回过神来：“喂！徊云，你……”

徊云回过头，俏皮地朝他眨眨眼，嘴巴动了动，说了些什么——明明徊云离他极近，可冬霰什么也听不清，就连口型都辨别不清，他一边快步向前，一边试着唤道：“徊云，你说什么？”

手上的力道一松，爱侣的身影骤然消散，似冬末春初时檐上的残雪，与周遭的景致一起化为虚无。转眼间，四周化作黑暗，耳畔反复回荡着一句话：

“师兄，你真的很不擅长哄人……”

冬霰猛地睁开双眼，两滴泪自他的眼角滑出来。

是梦啊。

天色蒙蒙亮，应该还不到平日他们起床的时候，一昼夜的雷雨声终于走向尾声，隐隐传来啾啾的鸟雀啼鸣。

又是梦啊。

冬霰悻悻地卷着被子翻身，重新闭上眼。颀长的人形渐渐缩成窝囊的一团，压在脑袋下的枕巾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待雨声休止，鸟雀变本加厉地吵闹起来。冬霰不耐地用手捂住耳朵，眉头越来越紧、气息越来越急，而后气急败坏般地往边上一翻，抬起枕头，把自己的脑袋压在下面，可这实在没有半点用处——那些叽叽喳喳的求偶声不见半点消停。

入睡成了奢望，反倒让冬霰的心境更糟。辗转反侧一阵之后，冬霰终于放弃了睡回笼觉的念头，绝望地床上坐了起来，呆滞地看着自己无处安放的双手：有什么法子能把这群烦人的鸟雀全轰走？过一会儿，他又驳了这个念头：鸟有双翼，天南地北自在飞，哪能赶得走、哪能赶得尽呢？

“咚”一声，这凌雪弟子直愣愣地栽回床上，后脑后知后觉地觉出一阵钝痛。

也不知卧了多久，汹涌的情绪、连同对鸟雀的莫名其妙的恨意一道平复下去。

冬霰挣扎着起了床，一件一件套上常服，从井里挑水洗漱，把自己收拾妥当。

眼下还是太早，远没到俩小孩儿起床的时候。

前辈揣上荷包，小心翼翼地从院墙翻出去。

这会儿早点铺子应该已经出摊了。冬霰思忖着出去吃个早饭，再给秋霜和春不歇带点儿回来。

他们仨自从到扬州，十顿饭里起码有八顿是在扬州分部蹭的，而扬州分部后厨的菜单翻来覆去就只有那几样，又全是扬州的口味——一两次也就罢了，吃多了腻味，冬霰巴不得出去换换口味。

市集里人头攒动，沿街商贩的吆喝声一阵大过一阵，约莫是因为昨日下了整日的大雨，没能做成生意，今日要把昨日的份一齐赚回来。

冬霰随便寻了家上座过半的小摊，要了一碗干面、一勺臊子，另加香油、陈醋和料粉，勉强凑出一碗稍带长安风味的拌面。

面条不经放，时间一长就坨成块，不适合打包——不能给俩小孩儿带这个回去。冬霰嗦完面条，在街巷上精挑细选一番：用竹筒打了两碗烫得冒气的胡麻粥，又用油纸包了六张新鲜出炉的酥饼。

此行目的已成，可冬霰并不着急回去，提溜着一串早点在市集上漫无目的地乱逛。

这凌雪还惦念着昨夜的事：任务归来之后，秋霜和春不歇的脸色一个比一个差，他绞尽脑汁哄了半宿，结果两个后辈的心情非但没有好转，还一人给他送上了一句“很不擅长哄人”——冬霰大受挫败，昨夜不知伤心到几更才得以阖眼，而今晨又让这句魇住了。

这下好了，小队里一共三个人，没一个能笑得出来的。如今，一夜过去，师妹师弟能缓过来吗？不会还在偷偷埋怨他吧？

冬霰长叹一口气，心想：秋霜年纪大一点，心也大一些，睡一觉起来，心情应该能好些吧？至于春不歇，这小孩儿钻牛角尖，犟着呢，指不定一宿没合眼……

愁啊，这该怎么哄啊？学到用时方恨少——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好好跟徊云学一学呢？当时哪会想到会变成这样呢……不行，不能再往下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