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翠花却不由分说,一把拧住她的耳朵:“还敢顶嘴?我看你是皮痒了!今晚别吃饭了,滚去柴房好好反省!”
柴房又黑又冷,堆着杂七杂八的农具和干草,一股子霉味。
阿来蜷在角落里,又饿又冷。
外面风声像野鬼哭嚎。
她想起白天林继宗看她的眼神,想起他有一次偷偷塞给她一块用花纸包着的糖。那糖真甜啊,甜得她当时鼻子发酸。可后来,他娘打骂她的时候,他就站在旁边,嘴唇动了动,屁都没放一个。
那点甜头,反倒成了往伤口上撒的盐。
活着有啥意思?就是为了挨打、挨骂、像牲口一样干活,然后悄无声息地死掉?像她那三个妹妹一样?她摸到手腕上的一道旧疤,心里一阵麻木。
“死了……就真的解脱了么?”她对着黑漆漆的空气,喃喃自语。眼泪早就流干了,只剩下空洞的绝望。
“死了,才叫称了他们的心。”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来,冷冷的,没有一丝波澜,就像腊月里的冰碴子。
阿来吓得一哆嗦,以为是冻出了幻觉。
“阿来,你不能死。你得让他们,把欠你的,连本带利还回来。”那声音又响了,清清楚楚,就在她脑子里,像个贴在她耳朵边说话的人。
是谁?
她惊恐地四下张望,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就在这时,她的手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借着柴房门缝里漏进来的一点点月光,她看见那是一本笔记本。
封面是灰扑扑的,没有任何字样,摸上去又冷又硬。它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儿,好像天荒地老之前就在那儿了。
鬼使神差地,她翻开了本子。里面是空白的黄麻纸。
“写下名字,写下他们的罪。”脑子里的声音又来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阿来的心怦怦直跳。她想起村里那个专门帮林家催租逼债、整天游手好闲的泼皮张老三,前几天还故意撞翻过她的水桶,对着她下流地笑。一股从未有过的狠劲猛地冲了上来。她摸到半截烧焦的柴火棍,借着微光,在第一页纸上,歪歪扭扭地划下几个字:
——张老三。欺负人。
字写下的瞬间,她猛地打了个寒颤,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从身体里抽走了。
是啥呢?
好像是很多年前,某个夏天午后,躺在草垛上晒太阳的那种暖烘烘、懒洋洋的感觉,一下子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个空壳。
同时,笔记本上那行字,墨迹仿佛渗了进去,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阴冷。
柴房外,夜枭“咕咕”地叫了两声,像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