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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停泊（第2页）

“阿野，小光，”他看着他们，郑重地说，“我决定……下车了。”

阿野下意识地握紧了那两枚被归还的星币，他以为自己会听到一个关于“留下”或“逃离”的答案，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坚定的“告别”。

“你要……回去找那个教授吗？”小光担忧地问，她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主动选择回到那个充满训斥和压力的环境里去。

李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那张苍白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混合着释然和坚定的、复杂的笑容。

“我……其实，想了很久。”他推了推眼镜，目光不再是躲闪的，而是坦然地迎向了两位同伴，“我已经知道自己……所追求的是什么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着语言，那是在山顶呐喊后，他第一次尝试清晰地、主动地表达自己复杂的内心。

“那个项目……它的方向或许有问题，老师……老师的急功近利也让我感到痛苦。但是，它本身，从技术的角度来看，是一个非常……非常伟大的构想。”

他的眼睛里，开始闪烁起那种属于技术人员的、谈论自己热爱领域时的独特光芒。

“我知道，追寻的路上、我们可能只能暂时依附于……一个庞大的机器。一个由……各种复杂关系构成的机器。我曾经觉得，我只是上面一个随时可以被替换的、微不足道的齿轮……”

他看向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能创造出精密世界的、神奇的手。

“但我、不对，”他猛地抬起头，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斩钉截铁，“我不是齿轮。”

“我是能驱动这台机器的、最核心的算法。”

这句话，掷地有声。

他不再用“我的代码很厉害”这种感性的、需要外界肯定的方式来描述自己。他用了一个更精准、更自信，也更具力量感的比喻，重新定义了自己在这台庞大机器中的位置。

齿轮是被动的，是可替换的。而核心算法，是主动的，是独一无二的，是决定机器如何运转的“灵魂”。

“那个项目，如果没有我，它会走向一个更危险、更不可控的方向。老师他……他不懂代码的‘美’，他只看得到结果。”李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属于顶尖天才的傲气。

“所以，我必须回去。”他说，“我不是回去认错，也不是回去屈服。我是回去……修正它的航向。用我的方式，在规则之内，去守护我认为正确的东西。”

“这或许……比单纯的逃跑，需要更大的勇气。”

阿野和小光，都静静地听着，被他这番话深深地触动了。

他们看到，眼前的李维，已经不再是那个自卑懦弱的“阿维”了。他依然不善言辞，说话依然会有些磕绊，但他找到了自己的“战场”，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独特的战斗方式。

“那你……”阿野终于开口，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以后还会……上车吗？”

李维笑了。那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轻松地笑了起来。

“我不知道。”他说，“也许当我把那台‘机器’修正到我认为正确的轨道上之后，我会再来一次‘寻找口才’的旅行吧。”

他伸出手，郑重地放在阿野的肩膀上。

“谢谢你，阿野。谢谢你没有把那个‘交易’的选项强加给我。你让我知道，除了变成别人，我还可以选择……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

他转向小光，眼中满是真诚的善意：“也谢谢你，小光。你的出现，就像……呃，就像我代码里的一个‘高亮’，让我看到了很多我以前注意不到的颜色。”

说完，他拿起了自己那个小小的电脑包，转身，走向了敞开的车门。

他没有再回头。

阿野和小光站在门口，看着他那不再佝偻的、挺直了脊梁的背影，走下站台，最终，汇入了那片属于“心脏之都”的、奔腾不息的人潮之中，消失不见。

列车，很快就要再次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