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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列车上的实习生（第3页）

没有课本，也没有讲台。列车长只是带着他，站在了普通车厢的连接处。乘客们大多还在睡梦中，车厢里弥漫着一种安宁又混浊的气息。

“闭上眼睛，阿野。”列车长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谁的梦，“用心去‘看’，而不是用眼睛。”

阿野依言闭上了眼。起初，他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鼾声和车轮规律的“哐当”声。但渐渐地，在列车长的引导下，一种全新的感知向他敞开了大门。

他开始“看”到一些模糊的、彩色的气场，像雾一样，笼罩在每个乘客身上。有些是安详的淡蓝色，有些是焦虑的赭黄色，还有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年轻人，身上缠绕着浓得化不开的灰黑色。

“那是他们看不见的行李。”列车长在他耳边低语，“每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情绪、记忆和渴望上车。它们和实体行李一样，会占据空间，会增加列车的‘重量’。”

“我……我能做什么？”阿野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什么都不要做。”列车长说，“先学会观察。学会在不惊扰的情况下，分辨出‘疲惫’与‘悲伤’，‘期待’与‘恐惧’的区别。”

整个上午，阿野都在进行这种奇特的“冥想”。他像一个灵魂的侦探，学习解读那些无声诉说的情绪密码。他发现，那个浑身灰黑的年轻人，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紧锁着，仿佛在与梦魇搏斗。

下午，年轻人醒了。他点了一份最便宜的盒饭，默默地吃着，眼神空洞。阿野在收拾他旁边的垃圾时，注意到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一条没有发出去的信息：“妈，我对不起你。”

阿野的心猛地一揪。他想起了列车长的教导，不要产生超出身份的纠葛。但他又想起了昨晚按摩时，那种安抚能量的本能。

他犹豫再三，端着一壶刚泡好的热茶走了过去。

“先生，需要加点水吗？”他用最平淡的语气问道。

年轻人没有抬头，只是摇了摇手。

阿野没有离开。他只是站在旁边，闭上眼睛，试探着将一丝微弱的、温暖的意念，像昨晚按摩时那样，缓缓地输送过去。他什么都没想，只是希望这个陌生人能感觉好一点。

年轻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终于抬起头，看了阿野一眼。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困惑。

“谢谢。”他轻声说，然后拿起手机，删掉了那条信息，重新打了一行字：“妈，我过几天就回家。”

发送成功后，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阿野看到，缠绕在他身上的那团灰黑色的雾气，似乎变淡了一些。

当阿野回到专属车厢时，列车长正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你做得很好。”他说，“你没有介入他的故事，只是帮他拂去了行李上的一点灰尘。让他有力量，自己去打开它。”

阿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但也要小心。”列车长话锋一转，“有些行李，装得太满，太沉重。如果你靠得太近，自己也会被拖进去。”

阿野郑重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列车广播里响起了欢快的音乐，接着是列车长那不带感情，却清晰无比的播报声：“各位旅客，前方即将到达‘梦幻乐园站’，请准备下车的旅客，整理好您的行李……”

“梦幻乐园？”阿野的眼睛瞬间亮了。

那是他小时候，求了父母无数次，却因为各种原因始终没能去成的地方。照片上的童话城堡和巨大的摩天轮，曾是他童年最斑斓的梦。

“你想下去看看吗？”列车长问。

阿野的头点得像捣蒜，但随即又黯淡下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制服和脚下的球鞋，想起了自己的“实习生”身份。

“我的工作……”

“我会批准你半天的假期。”列车长说，“用你昨天赚到的那两枚星币，足够买一张不错的门票了。”

阿野的心狂跳起来，几乎要从胸口蹦出去。他从未想过，自己偿还“代价”的旅程中，还能收获这样一份意想不到的、迟来的童年礼物。

他望着窗外那个在视野中逐渐放大的、色彩缤纷的岛屿，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然而，当列车缓缓停稳，车门打开，看着那些兴高采烈、奔向乐园大门的孩子和家庭时，列车长却又平静地补充了一句：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留下来，完成你的工作。清理完这几节车厢后，或许……会有不一样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