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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辛（第2页）

姬发没有理会他语气中的排斥，也没有看旁边那些神色好奇的官员。他的目光只落在辛一个人身上，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堪称温和的弧度，但说出的话，却让周围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他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仅容他们几人听见，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殿下近日忙于朝务，夙兴夜寐，实在辛劳。”他顿了顿，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辛自然垂落在身侧、此刻却微微蜷起的手指，继续用那温和而清晰的语调说道，“只是，莫要忘了按时更换伤药才好。若是留下疤痕，便不美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辛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一片惨白。他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姬发，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的凤眸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惊骇与屈辱！

伤药？

疤痕？

他怎么会知道？！那晚行辕之中，他唇角的伤早已愈合，连细微的痕迹都几乎看不出来！姬发指的，根本就不是那个！

是了……是那晚……他被姬发粗暴地禁锢在木柱上，挣扎时，手腕和腰间确实留下了几处隐秘的、不易察觉的淤青和擦伤……连贴身侍奉的内侍他都严令禁止靠近，自己悄悄上的药……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辛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姬发的话，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撬开了他紧紧封闭的记忆之门，将那些他拼命想要遗忘的、代表着无力与屈辱的画面，血淋淋地重新摊开在光天化日之下，而且，是在他的追随者面前！

旁边的几位年轻官员显然没有完全理解这话中深意，但看着王子殿下骤然剧变的脸色和姬发那意有所指的笑容，也隐约感觉到气氛不对，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姬发将辛的反应尽收眼底，看着他眼中的惊骇、愤怒、屈辱如同潮水般翻涌，看着他强自镇定却控制不住微微颤抖的指尖，心中那股因被“忽视”而产生的不悦，终于被一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满足感所取代。

很好。

看来，你还没有完全忘记。

他像是完成了一个简单的问候，微微颔首，语气依旧温和：“殿下保重身体，臣，告退。”

说完，他不等辛做出任何反应，便转身，从容不迫地沿着来时的路离去，将一片死寂和面色苍白的辛，留在了那片阳光斑驳的回廊之下。

直到姬发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辛依旧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方才朝堂之上与人激烈辩论时的挥洒自如、锋芒毕露，此刻荡然无存。他就像一座瞬间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只剩下冰冷的躯壳和无边的寒意。

“殿下？”一位官员小心翼翼地唤道。

辛猛地回过神，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制住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怒吼和恐惧。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

他就像无处不在的阴影，时刻窥视着自己…

一股深沉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无力感，混合着滔天的屈辱，再次将他紧紧包裹。

他以为他已经挣脱了枷锁，却原来，那枷锁一直就在那里，无形，却更加致命。

姬发……

你到底……要怎么样？！

回廊的风吹过，带着初夏的暖意，却吹不散辛周身弥漫的冰冷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