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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翼刑（第1页）

辛感觉自己仿佛行走在一条纤细的丝线上，下方是名为过往的深渊，前方是迷雾笼罩、却必须踏足的未来。他小心翼翼地平衡着，将那些激进的、容易树敌的想法深深埋藏，学着用更圆融、更不易察觉的方式，去推行他认为必要的变革。微子启的辅佐如同稳固的扶手，让他在这条险峻的道路上，得以勉强维持身形。

他以为，至少暂时，他摆脱了那个噩梦。

然而，姬发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从未真正离开。

他再次不请自来，在一个午后，阳光正好，辛正与微子启于偏殿中对弈，商讨着如何进一步安抚几位手握实权的老宗亲。当内侍战战兢兢地禀报姬发求见时，辛执棋的手指猛地一僵，白玉般的棋子险些脱手坠落。

微子启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按住辛微微颤抖的手，对内侍冷声道：“告诉他，王子殿下身体不适，不见外客。”

“殿下，”姬发的声音却已清晰地透过殿门传来，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穿透力，“臣有要事禀奏，关乎国本。”

他的用词极其刁钻，“关乎国本”，让微子启也无法轻易拒绝。

辛深吸一口气，对微子启摇了摇头，低声道：“王兄，无妨。”他不能永远躲着，尤其是在他刚刚开始尝试站稳脚跟的时候。

微子启担忧地看着他，最终还是挥了挥手，让内侍放姬发进来。

姬发步入殿内，依旧是一身素净青衣，举止从容。他先向微子启行了礼，然后目光便落在辛身上，那目光看似恭敬，深处却翻滚着辛所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暗流。

“殿下近日似乎清闲了许多，”姬发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闲话家常，“可是忘了昔日与臣探讨的，‘剜腐生新’之道？如今朝中积弊未清，殿下却忙于与那些朽木为伍，岂非本末倒置？”

他竟敢在微子启面前，如此直白地提起那些被他扭曲的“道理”，试图将他拉回那条孤家寡人、与整个旧势力为敌的绝路！

辛的胸口剧烈起伏起来，一股混合着愤怒与恐惧的热流直冲头顶。他猛地站起身，棋盘被带得晃动，棋子哗啦作响。

“姬发！”辛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他再也无法维持那刻意练习的平静，“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何为积弊？何为朽木？”

“子辛早发现，当初是你劝仁德；如今又是你令残酷，是何居心？！”

他受够了，受够了这个人无时无刻的窥视，受够了他总想将自己拖回那黑暗的泥沼；他好不容易才看到一丝挣脱的希望，绝不允许再被破坏！

微子启也站起身，挡在辛身前，目光如炬地盯着姬发：“姬发公子，请注意你的身份和言辞。王子殿下如何施政，自有考量，非你一个质子可以妄加评议。”

面对兄弟二人的怒斥，姬发脸上的平静终于彻底碎裂。不是惊慌，而是一种被忤逆、被挑战权威后，骤然升腾起的、冰冷刺骨的怒意。

他精心打磨的利器，不仅想要脱离掌控，竟然还敢反过来，对他亮出锋刃？

好，很好。

他微微眯起眼睛，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翻涌起黑色的风暴。他没有看微子启，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在辛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上。

“看来……”姬发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是臣……许久未曾‘教导’殿下，让殿下忘了……一些基本的规矩。”

他不再多说，甚至没有行礼告退，猛地转身，拂袖而去。那决绝而充满戾气的背影，让辛和微子启同时感到一股寒意。

辛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强撑着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腿一软，跌坐回席上，冷汗涔涔而下。他知道，他激怒了一头真正的恶魔。

微子启扶住他，脸色凝重至极：“王弟，你太冲动了！此人……不可力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