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锁开了,门缝里透出一股陈旧纸张混着灰烬的气味。我停在阶前,手还握着那枚玉牌,掌心滚烫未散。
冷竹坐在轮椅上,指尖轻轻搭在扶手边缘,指节泛白。她没看我,目光落在门框右侧——那里有一道细痕,像是被什么锐物划过,又被人匆忙抹去。
“进去。”她说。
我抬脚跨过门槛,玉牌贴上门内石壁。一声低鸣响起,短促而清晰,像冰裂前的一瞬轻响。这声音与昨夜在外墙听到的共鸣如出一辙,只是更沉,带着一丝腐锈般的滞涩。
藏书阁内静得异常。卷册整齐排列,唯有中央高架空了一格。木架边缘残留着淡淡的红痕,像是某种墨迹干涸后的印记。
“是《幽冥典》的位置。”我低声说。
冷竹没应。她闭上眼,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针尖朝下,在唇边轻轻一点。再抬起时,针尖已染了层薄血。她将针悬于半空,缓缓转动方向。
片刻后,她睁开眼:“有人来过。不止一个气息,但只留下一种味道——玄铁掺着冷香,是他惯用的熏香。”
我心头一紧。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把银针收回布囊,动作很慢,仿佛稍快一分就会牵动什么不可承受之重。
外面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两名守阁弟子出现在门口,脸色发白,眼神有些涣散。
“昨夜可有人进出?”冷竹问。
年长的那个摇头:“没有……一切如常。”
我说:“你袖口沾了屋顶的灰。”
他低头一看,怔住了。那灰呈青褐色,颗粒粗粝,正是藏书阁东南角修补时用的老瓦碎屑。
冷竹盯着他:“你登顶巡查过?”
“我……”他嘴唇微动,“我记得风很大,吹得瓦片响。我上去看了一眼,没人……什么都没有。”
冷竹忽然抬手,示意我取水来。我快步走到角落陶瓮旁,舀了一瓢清水回来。
她接过,泼在他脸上。
那人猛地一颤,瞳孔收缩,像是从深梦中惊醒。
“说。”冷竹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整个屋子的空气。
“掌门……昨夜来了。”他嗓音发抖,“子时刚过,他自己推门进来,直奔《幽冥典》架前。站了大概半盏茶工夫,走的时候……衣襟鼓了一下,像是藏了东西。”
“你问他了吗?”
“问了。他说……‘此物该归正主’。”
话音落下,他又晃了晃,眼神开始模糊。
冷竹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符,按在他眉心。符纸微微发亮,那人喘了口气,总算稳住神志。
我转向冷竹:“他被人动过记忆。”
她点头:“手法不重,只为遮掩关键片段。能让他记住这句话,已是破绽。”
我没说话。掌门带走《幽冥典》,不是偷,而是以“正主”自居。这意味着他知道这本书的存在意义,甚至认定自己有权持有。
冷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你能进他居所吗?”
“难。执法堂设了禁制,杂役不得靠近十步之内。”
她沉默片刻,从袖底抽出一张褪色符纸,边缘焦黑,像是曾被火燎过。
“谢无涯留下的。”她说,“能掩息三刻钟,足够你绕到后窗。”
我接过符纸,入手沉重,不像纸,倒像一层薄皮。
天黑后,我贴着山道阴影前行。符纸贴在胸口,每走一步,体内的灵力便被轻轻牵引一次,像是有人在耳边呼吸。
掌门居所在东峰偏院,围墙高耸,檐角挂着驱邪铃。我避开巡夜弟子,翻上侧墙,蹲伏在屋脊阴影里。
后窗半开,帘幕垂落。我屏息靠近,透过缝隙往里看。
他背对着窗,盘坐在蒲团上,手中拿着一页残卷。烛光映出纸上轮廓——一道断裂的剑形,三点标记分散其上,其中一点正对寒潭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