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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阳缕宿主（第1页）

青冥剑的嗡鸣还在耳边回荡，那缕阳光落下的瞬间，祭坛像是被唤醒了一般，表面暗红沟壑里的液体开始缓缓流动。我站在石台边缘，仰头望着它，左脸的剑痕突然一阵发麻，仿佛有细针在皮下穿行。

若瑶靠在我臂弯里，呼吸浅得几乎察觉不到。她的手指还微微蜷着，沾了血的指尖蹭过我的袖口。我没有动，只是将她往怀里拢了拢，另一只手握紧青冥剑，脚尖一点，踩上岩壁凸起的石棱。

攀爬很慢。每抬一次腿，经脉就像被撕开一道口子，旧伤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我咬住下唇，用剑尖插入石缝借力，一寸寸向上挪。风从祭坛下方吹来，带着一股温热的气息，像是活物吐纳。

终于踏上最后一级石阶时，残灯在我怀中轻轻晃了一下。我把它放在身前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指尖拂过灯芯，一点微光跳了出来。火苗不大，却映得祭坛底部符文泛出幽光——那些纹路不是刻上去的，而是像血脉一样嵌在石面之下，随着某种节奏微微起伏。

我盯着那光，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这律动……和我体内阴缕的波动一致。

这不是阵法。这是心。

我伸手按住胸口，那里百年前就不再跳动的地方，此刻竟隐隐有了回响。残灯的光顺着符文蔓延，照见祭坛深处一层血雾后的人影。我看不清脸，但那身形轮廓让我停住了呼吸。

是掌门。

他悬在祭坛中央，四肢被四根断裂的锁链穿过肩胛与膝窝吊着，胸膛缓慢起伏，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暗红线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游走。他的嘴微张，却没有声音发出，只有喉结偶尔抽动一下，像在吞咽空气。

我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若瑶。她仍昏迷着，右臂上的魔纹却忽然亮了起来，不再是灼烧般的红，而是一种近乎金红交融的光晕。那光顺着她手臂爬升，直抵肩颈，竟与祭坛某处纹路同步明灭。

我想把她往后带，刚一动，一股阻力从她身上传来，像是被什么钉住了。我皱眉，取出腰间玉佩贴在她后颈。玉佩刚触到皮肤，便震了一下，随即变得滚烫。

若瑶背上浮现出一道光影——是从她胎记里透出来的。那原本如剑形的印记正在缓慢旋转，投射出一片细密纹路，与祭坛底座完全吻合。

我猛地想起什么。

百年前那个雪夜，太上长老倒在我面前时，曾说过一句话。那时我以为是临终呓语，如今才明白那是遗训。

“双生持有者，一承阴，一承阳。”

我低头看若瑶的脸。她眉头轻蹙，似在梦中承受痛苦。可她心口的位置，隐约有一缕金光流转，像是玲珑心脉自己在护主。

原来如此。

她不是偶然被我救下的杂役弟子。她是被选中的。就像我是阴缕宿主，守着残灯百年不灭，她则是阳缕回归的钥匙——唯有两者同现，才能断血魔之根。

可为什么是她？

我凝视她右臂胎记，记忆翻涌。初见她时，她在柴房外跪了一夜，说想学剑。我本要赶她走，却在她挽袖取药时，瞥见那道剑形胎记。当时只觉眼熟，未多想。现在才知，那是祭坛纹路的倒影。

血魔早就在等这一天。

它把掌门做成宿主，以活人之心为引，养着本体残魂；又让若瑶活着长大，带着阳缕胎记走进玉虚宗，一步步走向这里。它不怕我们找到祭坛，因为它笃定——只要阳缕现身，就会被祭坛吸引，自动归位。

但它算错了一点。

若瑶不是一个人来的。

我伸手抚过她额头裂开的伤口，那里已经结了薄痂，可七窍渗血仍未止。我扯下一段衣襟，轻轻擦去她唇角的血迹。她的体温很低，但我能感觉到她体内还有力气，在一点点撑着。

冷风吹过，残灯的火苗晃了晃。

我抬头再看祭坛，阳光已经偏移，不再照在顶端。可那颗“心”仍在跳动，节奏稳定，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生机。掌门的身体随之一颤，锁链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我知道不能再拖。

若瑶拼着神魂崩裂换来的线索，我已经全部看清。祭坛本质是活心，掌门是阳缕宿主，而若瑶……是开启终结的命门。

但我不能现在动手。

她还没醒。而这一剑，必须由她亲自刺下。

我慢慢蹲下身，将她平放在石台上。她的头侧向一边，睫毛上挂着细小的血珠。我把残灯移到她身旁，让它离她近些，又把青冥剑横放在自己膝上，左手搭在剑柄，右手按住旧伤。

闭眼调息。

经脉虽断，灵力枯竭，可我还站在这里。只要我还站着，就能替她挡一次劫。

风卷着灰烬掠过石台，扫过我的脸。左脸的剑痕又是一阵发烫，像是有人在远处唤我名字。

我没有睁眼。

只听见远处祭坛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像谁在说：“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