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闻得灵萍言道“甚合孤心意”五字,耳边似有暮鼓雷鸣,一瞬击得他心神皆碎。
那句话明明语调平常,轻若微尘,却宛如巨石投入他心湖,五脏六腑骤然一震,像是有一道利刃悄无声息地穿透胸膛,在心尖狠狠剜下。
林枫怔然片刻,唇角颤动,连呼吸都短了一瞬。
心中情潮翻涌,悲苦酸涩交织而起,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那三位少年,皆是出身名门、姿容出众,朝中众望所归,如今又得灵萍一语封赏,从此列入内廷,名登凤籍。
她说他们“合心意”。
合她心意。
那三人——性情、才貌俱佳,合她心意。
林枫胸中倏地一紧,喉间烦恶翻涌,脑中只余这一句反复盘旋,如同毒蛇盘踞,啮得他五内俱裂。
曾几何时,她也说过“师兄最好”,“阿枫最合我意”,可如今,那句温言似已如烟,再也回不来。
那湖舟之中缱绻的吻、夜色中紧扣的指,那温热缠绵、誓言交织的过往,全都被这一句“合心意”掩埋得干干净净。
原来她的心意竟如此轻易地被他人承载,而他,不过是一场未曾名正言顺的旧梦。
那一刻,他与灵萍之间,仿佛有千山万水,咫尺之隔,却成天涯。
林枫眼前一阵模糊,呼吸愈发沉重,心头如有万钧重石,压得几欲喘不过气来,小腹中更有一阵阵尖锐刺痛袭来,额上浮出细密冷汗。
他死死咬紧牙关,才勉强忍住胸中翻涌欲出的烦恶呕意,强撑脊背挺直,身子却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面上苍白一片,唇瓣几乎失色。
林枫知道自己再撑不过去,不敢在灵萍面前多停留一刻,否则便要被那份沉重的痛与情彻底击溃。
“臣……告退。”他声音低哑沙涩,不待她回应,略躬身拱手,便低下头,勉强端住仪态,转身便走。
灵萍骤然一惊,下意识伸手欲牵住林枫的衣袖,指尖方触及布料,只觉一阵滑脱——
他走得太快。
薄薄的袖角从她指尖滑过,带起一丝衣袂清风,仿佛将最后一点牵系也一并抽走。
林枫步伐仓惶,足下似踩在棉絮之中,虚浮不定,踉跄而急促地迈出殿门。
灵萍目光紧紧追随,怔怔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浮起浓重不安,心中浮起一阵慌乱。
林枫向来沉稳、淡然,哪怕身受重伤,也从未当众显露过半分失态。
可他明明才刚说“臣告退”,却连礼都未行全、辞令都未圆,这般狼狈离去,步履之间竟透着仓惶。
灵萍猛地起身,按不住心中骤起的焦躁,沉声唤道:“梅一、杏一——快,随孤去!”
话音未落,人已疾步出殿。
林枫踉跄登上马车,车帘一落,便几乎是脱力般瘫坐在软垫上,额头覆满冷汗,唇色惨淡如雪。
他一手攥着胸口衣襟,手背青筋暴起,胸腔似被锥刃反复磋磨,连呼吸都带着隐痛,另一手按住小腹,刺痛一阵紧过一阵,仿佛有什么在脏腑间翻卷撕扯,寒意从丹田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冷得唇齿轻颤不止。
“咳……咳……”马车轻微颠簸,林枫只觉五脏翻腾,忍不住呛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