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详一会,摇摇头,“看不到。”
“所以,你只能看见我一个鬼?”
他点头。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能看见我呢?也只能看见我。
我还记得多年前,我刚从墙里醒过来,是个晚上,我迷迷糊糊顺着墙往外飘,穿过走廊,看到几个值夜班的护士。
我去跟人家说话,说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她们打着瞌睡好像什么也听不见,我伸手想把她们叫醒,只见手穿过了其中一个护士的肩膀,身体在空中散成一片雾,护士们相继打了个喷嚏接着睡了。
有个病人走过来,我站在走廊中间拦住他,他颤巍直直穿过我身体,一片雾消散在空中后,又重聚成一块。
我想从医院出去,一天又一天,我的活动范围从最初的病房,扩大到同一楼层,最后到整个医院,但是刚出门就又回到了这间病房。
我死后的很多年,认识了很多鬼,但没人看见我,除了他。
他回过神,去拿桌上的玩具。
这个玩具他很宝贵,从第一天来医院,那个玩具就陪在他身边。
有时候拿着玩具发呆,有时候半夜惊醒把玩具摆在床头,什么也不干就看着,他还会给玩具画画,虽然很丑,但那些画他会小心翼翼放进抽屉。
我想这个玩具对他可能有特殊意义,不然谁家一个二十多小伙子,会天天拿着一个玩具晃来晃去,还形影不离的。
他像捧着珍宝一样把玩具楼在怀里,眼神也是从未见过的温柔,像是陷入什么幸福的回忆中。
他问我,“这医院里所有的鬼,你都见过吗?”
看来他对我们鬼产生兴趣了。
他今天经历很多不好的事,难得现在话多了一些,我也没扫兴,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聊,“我在这待了很久,不管是新冒出的小鬼,或者是原来阴魂不散的恶鬼,我差不多都见过,因为我们偶尔也会搞一些聚会或者活动什么的。”
“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和你年龄相仿,也是齐耳短发的女生。”他看着我,问的诚恳又迫切,“她是在这家医院去世的。”
敢情他来医院不是治病,真实目的是来找鬼的?
找鬼人类道士就能干啊,碰到靠谱的道士说不定能让人鬼重逢,何必花这些冤枉钱,以身犯险来医院。
我自动在脑子里播放我所遇见的小鬼,有一个符合他的描述,但那鬼死的太惨烈了。
每每回想到那白布下的脸我都会做噩梦。
我揣着疑惑问,“短发女鬼?漂亮吗?”
他迟疑了一下,琢磨着怎么开口。
可能是不太好判别漂亮的界限吧。
就拿我做例子。我长得还算过得去,跟一般人类差不多,唯一区别就是脸上没血色,要是把头上的血窟窿挡上还真算个漂亮女鬼。之前那肚子上有疤的女鬼,虽然满脸麻子,但面部完好无损,在我们鬼里就是天仙的女鬼。
人类漂亮与否,看五官是否精致,身材是否苗条。
我们鬼不一样,人的死法五花八门,跳楼的血肉迷糊,意外的身体残缺,自然死亡的年华逝去,所以在我们这个世界,只要身体完好无损,不缺胳膊少腿就是漂亮的鬼鬼。
人类看脸,我们鬼看健全。
“前不久来了一个短发女鬼,出车祸死的,她半张脸都被撵平了,脑浆流了一路,眼球连着血管垂在外面,血淋淋的,可不个漂亮鬼。”我尽量的把那只鬼的特征描述出来,“但最近都没见她,听他们说女鬼大仇得报去投胎了。”
他听完缓缓垂下头,有些失落,“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