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是那种得寸进尺的鬼,瞬间也收了戾气,他倒也没说什么严重的话,我再紧咬着他的话不放,就显得我胡搅蛮缠了。
况且他是第一个能看见我的鬼,给人吓出院,我就又孤零零了。
我见好就收,也冲他笑:“我接受你的道歉。”
笑的时候面部动作太大,前两天刚按上的眼球被面部肌肉挤了出去,圆球弹出眼眶后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轱辘着滚到他的脚边。
眼球一路滚过,在地板上上留下一串猩红的血迹,就像地板裂开一条缝。
“啊,我的眼睛。”我这次真没想吓他,是眼睛的意思,它自己跳出来的。
然后他笑了,和阳光站在一边,笑起来脸颊冒出两个酒窝,温暖又开朗。
今天我见他笑很多次,问我问题笑着,看我掉出眼球也是在笑,他终于开心了些。
这也是漂亮姐姐不来后,第一次听他讲这么多话。
他来医院的两个月,很少有人来看他,不管面对病友或是医生护士,他永远都没有表情,和冷漠的态度不一样,他看起来更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没有喜怒哀乐,只是还活着,有一口气而已。
此刻他在笑,像一个正常人。
正常人会说自己是将死之人吗?
我突然想到刚才他说的话。
将死之人会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将死之人,他在说自己吗?那可不行啊,他是第一个能看见我的人,要是走了,我以后跟谁唠嗑去。
他笑着弯下腰帮我捡起地上的眼球,猩红滴着血的眼球和他毫无血丝的皮肤搭配在一起,活像一部恐怖片。
我看着他没有什么肉的手,突然感到些许惋惜。
他病得。。。。。。这么重吗?
没来由的心疼,我认真的给他纠正一个问题:“你不会死。”
虽然这是我们第一次交流,但我在他不知名的角落偷看他无数次。
现在不能说偷看,是观察他无数次。抛开他恹恹的精神状态不说,他待人接物还是蛮不错的,比如帮助清洁工阿姨按电梯门,比如拿糖哄小女孩吃药,再比如喜欢花,所以我相信他是个好人。
一般好人都是有好报的。
我又重复了一遍,“你不会死,也永远不会看到除了我以外不干净的东西。”
他可能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先是愣了一下。
在他发愣的几秒里,我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悲伤。
我心一紧。
他扬起胳膊,脸上挂苍凉的笑,“我试了一次,运气不错哦,从鬼门关溜达一圈回来了。”
他还站在窗边,我们中间隔着几米远,但还是看见他手腕处的几道疤,像吸附在上面的粉色蜈蚣,蜿蜒交错,触目惊心。
这种疤我见过很多次,医生把病人胸腔缝上时,黑线合着的伤口就长这样;来医院做祛疤手术的美女,她肚子上的也有;还有在急诊躺一个月醒来的小伙子手腕上也是这种疤。
疤都是一样的,但经历不一样。
“你。。。。。。。”
我想说点什么,但此刻应该安慰吗?我不知道,只是震惊差异却又心疼的看着他。
他收起手腕,忽略了我的同情,问了我一个问题:“听他们说,很久以前有个女生在这间病房自杀了,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