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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乡之痛（第1页）

那天，晨曦初露，东方慧和姐姐东方郁香便满怀期待地踏上了归乡之路。一路上，车窗外的风景如幻灯片般飞速后退，可他们的心却早已飘向了远方的家，归心似箭的急切心情愈发浓烈。然而，路途遥远，直到暮色笼罩大地，他们才抵达家乡村口。远远地，东方慧就望见母亲智慧伫立在村口，目光坚定地张望着，那身影在余晖中显得有些单薄。

东方慧刚一下车，看到母亲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仅仅两个月未见，母亲却仿佛跨越了十几载的沧桑岁月。她面容憔悴不堪，脸色蜡黄，一看便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头发大半已花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每一丝白发都似在诉说着生活的艰辛。这一幕如同一把锐利的匕首，直直地刺痛了东方慧的心，他在心底暗暗发誓：妈妈辛苦了半辈子，往后余生，我定要让她安享幸福。

看到儿子归来，智慧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久违的笑容，那笑容饱含着无尽的慈爱与欣慰。她疾步上前，接过行李，关切地问道：“你俩路上还顺利吧？”

“妈，路上挺顺的。”东方郁香赶忙应道。

“妈，你瘦了好多。”东方慧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满心都是对母亲的心疼。

“我最近感冒了，刚刚好，没啥事，过几天就缓过来了。”智慧笑着解释，试图让儿子宽心。

东方郁香深知家中的实情，望着为这个家操碎了心的母亲，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智慧见状，立刻板起脸，面无表情地瞪了她一眼。东方郁香瞬间领会了妈妈的意思，急忙转身，抬手擦干眼泪，生怕被弟弟察觉，心里想着：能瞒一天是一天吧。

“走，咱们回家，妈妈给你们做好吃的去。”智慧一手拉着行李，一手牵着东方慧，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好，我们回家。”东方慧应道，心中满是对家的温暖的向往。

回到家中，东方慧发现父亲不见踪影，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便问母亲：“妈，我爸呢？去哪儿了？”

智慧微微一怔，随即灵机一动，说道：“你父亲去你远房亲戚姨姥家了。”

“哦，这样啊，我挺想我爸的，他啥时候回来？”东方慧追问道。

“快了，过几天就回来了。”智慧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平和。

“那我现在给我爸打个电话吧！我爸去的那家亲戚电话是多少？”东方慧不依不饶。

“那家亲戚电话我也不清楚，你爸过几天就回来了，你别急。”智慧依旧保持着镇定，可内心却如小鹿乱撞般忐忑不安。

“那好吧！”东方慧虽心有疑虑，但也只能无奈作罢。

一个星期悄然过去，父亲却仍未归来。这天，东方慧在收拾东西时，不经意间拉开抽屉，一张熟悉的照片映入眼帘——那竟是父亲的遗照。刹那间，一股悲凉如汹涌的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心脏也急剧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他立刻叫来姐姐东方郁香，声音颤抖地质问道：“父亲怎么还不回来？这照片是怎么回事？”

东方郁香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缓缓地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沉默不语，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随时可能决堤。

在东方慧的再三追问下，东方郁香终于再也承受不住，面色痛苦地说道：“我告诉你父亲在哪里。”说着，她颤抖着将手机里录下的视频递给了东方慧。

东方慧的手颤抖着点开视频，屏幕上缓缓出现父亲躺在床上的身影。父亲面容苍白，尽显憔悴，可眼神中却依旧透着那熟悉的慈爱光芒。父亲的声音微弱却充满力量：“我的宝贝儿子，父亲身子骨不行了，以后没法再照顾你了。你别怨你母亲和你姐，是我不让她们告诉你的，就盼着你能安心养病。你一定要坚强，别沮丧，好好生活。我知道你喜欢文学，前段时间我去书店给你买了几本现代文学书，盼你不忘初心，实现你的梦想。可惜爸爸看不到你成功的那天了，等你成功了，别忘了到坟前跟爸爸说一声。知道你得了脑瘤后，我买了几张康乃馨贴花粘在书封面，就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地生活。记住父亲的话，一定要坚强地生活，让我在九泉之下能安心。我们会在天堂保佑你，盼你早日康复。最后，孩子，一定要坚强，这样我们才能含笑九泉。”说完，父亲微微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对儿子的不舍与牵挂。

看完视频，东方慧只觉天旋地转，双腿一软，“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悲痛与悔恨都宣泄出来。东方郁香赶忙上前，试图搀扶他，心疼地说道：“弟弟，事已至此，别太难过了，你的身体要紧，别哭坏了身子……”

东方慧却像丢了魂一般，用力挣脱姐姐的搀扶，执意朝着坟地奔去。此时，地里的农活早已忙完，路上行人皆已归家，四周一片死寂，唯有他悲痛的哭声在空气中回荡，如泣如诉。突然，一群乌鸦从坟前上空“呱”的一声飞过，那凄凉的叫声仿佛是在为他的悲伤伴奏，更添了几分悲凉的氛围。他涕泪交加，对着父亲的坟头悲痛地哭喊着：“爸啊，儿子还没来得及孝敬您，您咋就悄悄地走了，连让儿子尽孝的机会都不给。儿子多想再听听您的教诲，再感受感受您的爱抚，可从今往后，咱们阴阳两隔。进门再也瞧不见您的身影，出门也没人再给儿子叮咛。您为了儿子操碎了心，为了给儿子看病借钱，让你操碎了心；为了儿子养身体，重病都一直瞒着。儿子亏欠您太多了，儿子一定谨遵父亲的叮嘱，坚强地生活。”东方慧仰起头，对着天空大声呼喊：“爸爸……爸爸……请看看我的大脑里面，装满的满是美丽的康乃馨……”

在那片寂静的坟地，东方慧的哭声逐渐低弱，终至停歇。他缓缓直起身子，脸上泪痕未干，眼神中悲痛仍未消散，却已悄然融入了一抹坚定。此刻的他，深切地明白，从这一刻起，自己肩负着父亲沉甸甸的期望与无尽的爱，必须勇敢无畏地前行，让生命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以此慰藉父亲的在天之灵。

父亲的骤然离世，如同一记重锤，给予东方慧沉重的心理打击，他仿佛坠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每一分每一秒都被痛苦紧紧纠缠，度日如年。大脑时不时传来的剧痛，让他在漫漫长夜中难以入眠，病魔的无情折磨，更是让他全身疼痛难忍，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反复啃噬着他的身心。每当这般痛苦难耐之时，他总会下意识地拿起父亲送给他的书，目光痴痴地落在封面上那娇艳的康乃馨贴花上。刹那间，父亲的音容笑貌仿若在眼前浮现，父亲临终前那饱含深情与期许的话语，如同温暖的春风，又似轻柔的花瓣，一点点地修复着他破碎不堪的记忆，滋养着他脆弱无比的生命细胞。他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默念：我要坚强，我绝不能倒下……随后，他颤抖着拿起毛笔，在卧室的木门背后，一笔一划，坚定有力地写下——不忘初心。既然已选择了远方，无论前路如何崎岖坎坷，布满多少艰难险阻，都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往后的日子里，东方慧常常独自躺在卧室的床上，紧闭双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沉默不语。父亲的身影和那最后的叮嘱，如同幽灵一般，在他的脑海中萦绕不散，挥之不去。那些悲伤痛苦的过往，恰似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刻刀，在他的心头刻下了一道道难以磨灭的伤痕。然而，正是这些刻骨铭心的经历，悄然磨砺着他，让他渐渐学会了坚强与淡定，也让他深刻地领悟到，无论遭遇怎样的困境，都应勇敢地直面，而非轻易地一蹶不振。

经过几天痛苦的思索与内心的挣扎，东方慧终于慢慢捋清了思绪，决心以饱满的热情去拥抱充满希望的明天。与此同时，一种强烈的倾诉欲望在他心底如野草般疯狂生长，他愈发觉得有必要将内心深处的情感与这段刻骨铭心的经历，通过笔端倾诉出来。于是，在一个阳光洒进窗户的清晨，他毅然翻身起床，拿起笔，开始在纸上书写属于自己的心情故事。

这天晚上，东方慧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中思绪如麻，各种念头纷至沓来，搅得他心烦意乱。炎热的夏季，天亮得格外早。天刚蒙蒙亮，他便再也躺不住，起身来到了寨河边，想要在这熟悉的地方寻得一丝慰藉。眼前的寨河，却与记忆中那个清澈见底、充满生机活力的模样大相径庭。如今的它，河水浑浊不堪，毫无生气，宛如一位风烛残年、气息奄奄的老人。河面上虽仍有鱼儿偶尔跃动，但河边却漂浮着大量的生活垃圾，散发着阵阵异味。曾经，这里是小朋友们嬉笑玩耍的欢乐天地，他们在水中尽情嬉戏，溅起欢乐的水花，笑声回荡在河畔。可如今，这般充满活力的场景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死寂与破败。

东方慧沿着寨河，脚步迟缓而又带着几分探寻的意味，缓缓绕村而行。一路上，家乡的巨变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宏大画卷，令他惊叹不已。往昔那一片片密密麻麻、透着古朴气息的草房，如今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座，像迟暮的老人，在岁月中坚守。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排列整齐的平房，还有少数鹤立鸡群般气派的楼房。改革开放的春风，恰似一双神奇的大手，吹遍了神州大地的每一个角落，也给这个宁静的小村庄带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致富的门路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就业岗位日益繁多，致富的机遇更是一个接着一个，源源不断。村民们紧紧抓住国家政策带来的契机，凭借着自己勤劳的双手和过人的智慧，一步步踏上了富裕的康庄大道。一直在外求学的东方慧，被眼前这日新月异的景象深深震撼，社会发展的车轮滚滚向前，速度之快，让人几乎来不及细细品味往昔的时光。他不禁想起自己家曾经引以为傲的大瓦房和那台老掉牙的黑白电视机，如今都已成为泛黄的记忆，被时代的洪流无情地卷走，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怀着复杂的心情继续前行，忽然发现，靠近寨河的街道上又多了几处崭新漂亮的平房，太多的改变，都在不经意间如微风拂过，悄然发生。

正在这时，从不远处飘来一阵悠扬婉转的小曲声：“改革开放就是好，农民从此吃得饱，感谢国家政策好，贫民快速变富饶，感谢国家，感谢党，扶植农民变富强……”东方慧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白发苍苍、年约六十岁上下的大爷，正全神贯注地站在寨河边引吭高歌。大爷的声音高亢嘹亮，如同一股清泉，在空气中流淌，清脆悦耳，饱含深情。他唱得极为投入，每一个音符都仿佛承载着对党的无限信任，对改革开放带来美好生活的由衷赞美。大爷身边，坐着一位同样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静静地看着大爷，眼神中满是爱意与欣赏，那目光仿佛在诉说着他们携手走过岁月的点点滴滴。东方慧突然想起，这位老人就是人们常念叨的参加过越南反击战的老兵。此刻，一种由衷的敬佩之情在他心中油然而生，对老人的敬意愈发浓烈，他仿佛看到了老人当年在战场上英勇奋战的身影，正是他们的付出，才换来了如今和平富足的生活。

就在这时，从老人对面的马路上，蹦蹦跳跳地走来两位十岁左右的男孩，他们背着书包，正兴高采烈地准备去上早自习。两个孩子的衣服都崭新整洁，没有一丝褶皱，更找不到一个补丁，在晨光的照耀下，散发着青春的气息。东方慧看着他们，心中涌起一阵羡慕。他不禁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的生活，那时的他，天天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在村子里跑来跑去。农村流传着这样一句顺口溜：“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再看看如今的农村小孩，穿着如此崭新漂亮的衣服，他真切地感受到，农村已经真正实现了脱贫，人们的生活水平发生了质的飞跃，就像从泥泞的小路走上了宽阔的柏油马路。

他凝望着远方，伫立片刻，心中感慨万千，继续向前走去。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曾经偷洗澡与四妹张丽娜相遇的地方。回忆起四妹当年那要强的模样，他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觉得那时的情景既青涩又有趣。他扭头望向四妹家，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愣住了。那个曾经矮小破旧、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茅草屋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气派非凡、令人羡慕的小洋楼。小洋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在诉说着主人的奋斗历程。他停下脚步，静静地站在那里，望向小洋楼院子里，院子里堆满了刚收获的金黄色的粮食，随着科学施肥理念的普及，小麦的产量逐年攀，农家的孩子再也不用挨饿了。同时内心也为四妹感到无比高兴。四妹凭借自己的不懈努力和顽强拼搏，不仅改变了贫穷的家庭状况，还一步一个脚印地拿到了成人大学学历。如今，她已经晋升为公司主管，还听四妹说过，接下来她打算在老家兴办学校，为家乡的教育事业贡献力量。四妹在追求生存与发展的道路上，始终不忘初心，一边努力工作挣钱，一边为实现理想而奋勇前行。他对四妹的坚韧不拔之志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也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未来。他想起了父亲曾经说过的“先生存，再求发展”的思路，认定四妹就是他学习的榜样。他暗暗下定决心，要向四妹看齐。于是，他决定，等过了年实习结束拿到毕业证以后，就去跑业务，先解决生存问题，再谋求更好的发展。想到这里，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坚定，继续向前走去。突然，他听到有人喊道：“二哥，别走！”那声音是如此熟悉，仿佛穿越了时光的隧道。他回头一看，原来是结拜三弟郏小兵。都两年多没见面了，再次相见，两人都倍感亲切。此时的三弟，看上去满脸沧桑，岁月的风尘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但他的表情却显得从容淡定，比两年前成熟稳重了许多，眼神中透着一种历经生活磨砺后的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