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郏庄寨村(第1页)

1989年,那个酷热得近乎窒息的夏日午后,太阳像个大火球,无情地炙烤着河南上蔡县朱里镇的郏庄寨村。整个村子仿佛被放进了巨大的蒸笼,弥漫着慵懒又沉闷的气息。刚忙完农活的人们,个个拖着仿佛被抽去筋骨的疲惫身躯,不约而同地朝着村庄北门那棵百年大柳树走去,那里,是他们酷热午后的清凉慰藉。

这棵大柳树,粗壮的树干需几人才能合抱,繁茂的枝叶像一把遮天巨伞。它就像一位忠诚而坚毅的老卫士,历经了无数个春夏秋冬,始终不离不弃地守着村庄的北门。在悠悠岁月里,它倾听过太多村民的家长里短,也见证了一代又一代人从青涩到成熟、从离开到归来的成长与变迁——村里北门的那棵大柳树,早已不是普通的树木,而是郏庄寨村独一无二的标志,是村民们心中抹不去的牵挂。

炎热的夏天,它更像一位慷慨无私的巨人,伸出巨大的绿色臂膀,为忙碌了一上午的村民们撑起一片清凉的天地。人们忙完田里的农活,扛着锄头、拎着水壶,慢悠悠地聚集到树下:有的三五成群地坐在自带的小马扎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唠着家常,从家里的鸡下了几个蛋,到邻居家的孩子考上了高中,再到地里的玉米长势好不好,这些琐碎的日常,都能成为他们津津乐道的话题,笑声顺着风飘出老远;有的则蹲在树下的空地上,用树枝在地上画棋盘,玩起了“摆大方”的游戏——棋盘上,黑白棋子(其实是小石子和碎瓦片)你来我往,下棋的人时而皱着眉头盯着棋盘沉思,时而因为走了一步好棋露出得意的笑容,旁边看棋的人也忍不住凑上前出谋划策,那份悠闲自在,仿佛能让午后的时光都慢下来,连炙热的阳光都变得温柔了几分。

忽然,一阵略显疯狂又带着几分怪异腔调的吆喝声从大路上传来:“起床了!起床了……”伴随着这声音,一个身形单薄、晃晃悠悠的人影朝着大柳树这边飘了过来。此人正是郏贝斯,想当年,他可是当地备受尊崇的中学教师。在讲台上,他意气风发,知识渊博的他总能将晦涩的知识讲得妙趣横生。那时候的他,气质儒雅,走在村里,人们都会投来敬重的目光。

然而,命运却跟他开了一个无比残酷的玩笑。一场来势汹汹的大病突然降临,因农村医疗条件极度匮乏,他虽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却因没能及时得到有效的救治,脑部遭受了严重的损伤。从那以后,曾经那个光芒万丈的郏老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今这个目光呆滞、言语混乱的傻子。

现在的郏贝斯,身高不过一米六五左右,身形消瘦得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将他吹倒。他那曾经闪烁着智慧光芒的大眼睛,如今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茫然。满脸的胡子拉碴,像是许久未曾打理,显得格外邋遢。身上那件打着无数补丁的破旧衣服,在风中轻轻摆动,诉说着他如今的落魄与凄凉。

正当村民们在大柳树下,一边享受着难得的清凉,一边惬意地闲聊时,一个大约7岁的小男孩,像一只敏捷的小猴子般,瘦骨伶仃地跑了过来。这孩子又黑又瘦,仿佛一层皮包着骨头,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他纤细的身躯吹得东倒西歪。他那小平头上沾满了灰尘,就好像刚从一场激烈的战斗中脱身而出。上身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破旧不堪的黄色T恤,下身搭配着一条补满补丁、还沾满泥斑的短裤。而他的手里,紧紧握着一个自制的弹弓,那弹弓在他手中,仿佛是一把能征服世界的利刃,被他视作最珍贵的宝贝。

小男孩跑到大柳树下,眼睛里瞬间燃起兴奋的光芒,那光芒犹如夜空中闪烁的星星。他毫不犹豫地迅速举起弹弓,眼神坚定地瞄准了树上正在叽叽喳喳欢叫的小鸟。此刻的他,小小的身躯里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那眼神中透露出的倔强与执着,仿佛在向世界宣告,他今天势必要将这只小鸟射落。

就在这时,又一个小孩匆匆跑了过来。这个小孩同样满身灰尘,瘦瘦小小,模样十分俏皮。他的左眉头上,有一颗醒目的黑痣,就像一颗镶嵌在脸上的独特宝石,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他。他穿着一件补着补丁的浅蓝色T恤,下身的黑色短裤上还有几个破洞,跑动起来,破洞处的布料随风飘动,更添了几分活泼。他跑到拿弹弓的小孩身边,扯着嗓子大声喊道:“瞄准了,瞄准了!”

拿弹弓的小孩,名叫东方慧。他深吸一口气,小小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神中满是破釜沉舟的坚定。紧接着,他以极快的速度把弹弓上的子弹射了出去。只听“嗖”的一声,子弹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离弦之箭般朝着树枝飞去。“啪”的一声,子弹重重地打在了树枝上,小鸟受惊,扑腾着翅膀,瞬间消失在了天空中。然而,意外却发生了,子弹在击中树枝后,竟然反弹了回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正在吆喝的郏贝斯额头上。

“哎哟!”郏贝斯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本能地向后猛地一缩,双手立刻捂住额头。鲜血,瞬间从他那脏兮兮的指缝间渗了出来,在他满是污垢的脸上,流淌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色痕迹,显得格外刺眼。他愤怒地转过头,眼睛里仿佛燃烧着两团熊熊的火焰,恶狠狠地瞪着东方慧,那目光仿佛要将东方慧生吞活剥。

东方慧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小小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他慌不择路,急忙躲到了一位中年妇女的身后,试图寻求一丝庇护。中年妇女看到郏贝斯满脸是血的惨状,神色慌张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来不及多想,急忙带着郏贝斯朝着村里的门诊匆匆走去。临走时,她狠狠地瞪了东方慧一眼,生气地说道:“孩子,你等着,回来再收拾你!”那眼神和话语里,满是责备与无奈。

这个让东方慧闯下大祸的地方,便是郏庄寨村。村子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它因姓郏的人较多而得名。在古时候,这里叫双河寨,两条清澈见底的寨河宛如两条灵动的青龙,蜿蜒曲折地环绕着村庄。河水潺潺流淌,不仅为村庄增添了几分灵秀之气,也滋养了一代又一代的村民。从空中俯瞰,村斜对面的唐坑和田坑两个圆状小河,与村庄相互映衬,恰似一幅神秘而古老的八卦图,因此,这里也被人们称为八卦村。

远远望去,郏庄寨村地势略高,仿佛一座遗世独立的城堡,静静地屹立在广袤的平原之上。两条寨河之间,是一圈郁郁葱葱的青青田地,那绿色仿佛是大自然精心绘制的一幅画卷,充满了生机与活力。田间,村民们辛勤劳作的身影随处可见,他们弯着腰,挥洒着汗水,每一滴汗水都饱含着对土地的深情与对丰收的期盼。田边,花草繁茂,五彩斑斓的花朵竞相绽放,微风拂过,花朵轻轻摇曳,散发出阵阵迷人的芬芳,为这片土地增添了无限的魅力。

清清的河水里,鸭鹅欢快地游弋着,它们时而潜入水中,探寻着水底的秘密;时而浮出水面,引吭高歌,仿佛在为这美好的生活而欢呼。河边,常常能看到一些村民悠闲地坐在那里钓鱼,他们静静地等待着鱼儿上钩,脸上洋溢着平和与宁静的神情。夏日里,更是一幅热闹非凡的景象,大人小孩们纷纷跳进河里,嬉戏玩耍,溅起一朵朵欢乐的水花,他们的欢声笑语在整个村庄上空回荡,为炎热的夏日增添了一抹清凉与活力。

村庄设有四个寨门,分别是东门、西门、南门、北门,它们就像村庄的四座守护者,是进出村子的必经之路。村庄里的建筑大多破旧不堪,茅草屋占据了大多数。这些茅草屋的屋顶上,茅草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变迁。平房和瓦房数量较少,而楼房更是寥寥无几,屈指可数。从南北寨门进村后,是许多蜿蜒曲折的小路,这些小路曲径通幽,仿佛一条条神秘的通道,引领着人们探索村庄的每一个角落。东西寨门进村则是一条宽阔平坦的大街,这里不仅是村民们日常出行的主干道,也是集市所在地。大街从村中央穿过,宛如一条纽带,将整个村庄紧密地连接在一起。大街东头拐弯处北面是唐坑,西头往南拐弯处是田坑,大街中央路南是村大队,路北便是郏庄小学。

这所小学,曾经是大地主郏元章的家。庭院深深,建筑风格独特,每一处雕刻、每一片砖瓦,都彰显着当年的奢华与气派。然而,新中国成立后,斗地主运动展开,家被充公,家中男丁也都相继离世,没了后人。或许是因为郏元章一家人的悲惨遭遇,村里的人们渐渐流传起一些封建迷信的说法。有人说,在放假的时候,曾在二年级教室看到过一位老婆婆在昏暗的灯光下纺花,那纺车发出的吱呀声,在寂静的教室里回荡,仿佛穿越了时空;还有人说,在三年级教室看到过一个美丽的大姑娘在对着镜子梳头,那婀娜的身影和温柔的动作,让人仿佛置身于一场梦幻之中。这些传闻,一个比一个离奇,听着让人毛骨悚然,也为这所小学增添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使得孩子们在经过这里时,常常会不自觉地加快脚步,既好奇又害怕。

学校有南北对门,南门是正大门,庄严肃穆,仿佛一位威严的卫士,守护着校园的宁静与知识的殿堂。北门是后门,后门后面是一个两亩地大小的操场。放学后,这里便成了小孩子们的欢乐天堂。附近的居民常常能听到孩子们玩“机器铃,砍菜刀”游戏时那清脆响亮的喊唱声:

一队喊唱:“机器铃,砍菜刀,恁那边嘞紧俺挑。”

二队喊唱:“挑谁?”

一队喊唱:“挑陆奎。”

二队喊唱:“陆奎没在家。”

一队喊唱:“挑你三姊们。”

二队喊唱:“俺姊们三不说话。”

一队喊唱:“挑你自家。”

二队喊唱:“挑谁?”

……

孩子们玩的游戏丰富多彩,除了“机器铃,砍菜刀”,还有“老鼠钻十二洞”、丢手绢等。操场上,他们的身影如同灵动的小鹿,欢快地奔跑着、嬉戏着,那银铃般的欢声笑语,仿佛是世间最美的乐章,在空气中久久回荡。要是晚上有小孩出来玩,没看到小伙伴,就会在操场上大声喊:“小孩小孩出来玩,不出来,踮着尾巴扔出来。”神奇的是,不一会儿,就会有小朋友陆陆续续地从家里跑出来,加入到游戏的队伍中。刹那间,小小的操场便充满了生机与活力,仿佛被注入了一股神奇的力量。

在学校操场后面,住着一户人家。户主叫东方强,他身材魁梧壮实,胖胖的四方大脸犹如一块厚重的磐石,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仿佛夜空中闪烁的明星,仿佛能看穿世间的一切。他中等个子,走路时昂首挺胸,自带一股强大的气场,让人见了不禁心生敬畏。东方强的妻子,是一位智慧贤惠、温柔善良的女子。她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从屋内的整洁布置到一日三餐的精心准备,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她的勤劳与能干。他们育有三个可爱的孩子,大儿子东方亮,聪明懂事,小小年纪就懂得为父母分担家务;二女儿东方郁香,乖巧伶俐,那甜甜的笑容仿佛能驱散世间所有的阴霾;小儿子就是那个调皮捣蛋、爱闯祸的东方慧。东方强做饮料生意,他始终秉持着诚信经营的理念,对待每一位顾客都热情周到。因此,他的生意异常红火,每天来他家取货的人排着长长的队伍,宛如一条蜿蜒的巨龙,从家门口一直延伸到远处。尽管生活忙碌得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但一家人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幸福的气息仿佛能感染周围的每一个人,让人看了都心生羡慕。

此时,中国改革开放才过去短短几年,南方的开发城市刚刚起步,如同初升的朝阳,充满了希望与活力,但工厂对工人的需求还不大。村里外出打工的人并不多,那些为数不多从外面打工回来的人,穿着时髦的衣服,带着村里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儿,走在村里的大街小巷,就像明星一般,备受大家的仰慕。郏庄寨村的村民们,个个勤劳朴实,他们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传统生活方式。然而,生活却并未因此而眷顾他们,依旧艰难困苦。农作物的收成,完全依赖于老天爷的脸色。村里的水井稀少,一旦遇到旱灾,大地干裂,很多田地的庄稼因无法及时得到灌溉,只能在烈日下渐渐枯萎,最终颗粒无收。要是碰上涝灾,排水不畅,地势低洼的田地瞬间变成一片汪洋,庄稼被无情地淹没,一年的辛勤劳作就这样付诸东流。而且小麦产量极低,亩产只有五六百斤,即便如此,还要交公粮。遇到天灾收成不好时,不少村民连温饱都成了大问题,生活的重担如同一块巨石,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在众多农活中,割麦和打场可谓是最辛苦的。收麦时,麦芒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无情地刺在人们的身上,让人浑身又痒又痛。大人们常常累得忘记了吃饭,汗水湿透了他们的衣衫,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仿佛一层潮湿的皮肤。收麦全靠人工,天还没亮,村民们就早早地起床,戴上破旧的遮阳帽,把镰刀磨得锋利无比。他们来到田间,弯下腰,挥舞着镰刀,一下一下地割着麦子,动作熟练而又机械。后面的人则用铁叉把割好的麦子叉到拉车上,这装车可是个技术活,既要堆得又高又稳,又要确保在运输过程中不会翻车,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装好车后,再用绳子紧紧地拴住,然后费力地拉到自家的场面。

麦子在场面里要晒上两三天,等差不多干透后,便摊开在地上。接下来,有的人家会用拖拉机或手扶车带着石滚、烙石一圈圈地碾压,拖拉机和手扶车发出的轰鸣声,仿佛是大地的怒吼;有些人家则会牵上骡子等家畜拉着石滚碾,骡子“哒哒哒”的脚步声,与石滚碾压麦子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麦粒被压下来后,人们收起麦秸,趁着有风的时候,用木锨把麦粒扬起来,麦糠和灰尘在风力的作用下,被吹向远方,只留下黄澄澄的麦粒。这些麦粒还得在太阳下再晒上几天,在这期间,得有人时刻看着场面,不时地赤脚进去翻场,每一次翻场,都会在麦粒上拖出一道道曲曲弯弯的沟谷,让麦粒能充分接受阳光的照射,确保颗粒饱满。

村民们就这样,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地忙碌着。春天,他们忙着收麦播种,在希望的田野上播下新的种子;夏天,除草打药或补种,与大自然的灾害顽强抗争;秋天,收秋播种,收获着一年的成果,同时又为来年的希望埋下伏笔;冬天,则享受着一年辛勤劳作换来的收获,虽然生活依旧贫穷,但人们的脸上时常会露出幸福的微笑,因为他们的心中,始终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希望,那希望,如同夜空中的北极星,指引着他们在艰难的生活道路上不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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