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东市冬暖,汤藏药香
盛唐长安的冬夜,总比白日多了几分凛冽。寒风卷着雪花,在街巷里穿梭,把行人的脸冻得通红,连平日里热闹的西市,此刻也少了几分喧嚣。可东市的角落里,却有一处地方始终暖着——张记羊骨汤铺。
汤铺的门脸不大,挂着一块褪色的蓝布幌子,上面用墨笔写着“张记羊骨汤”五个字,被寒风冻得微微发颤。铺子门口支着一口巨大的黑铁锅,锅里的羊骨汤咕嘟咕嘟冒着泡,白色的热气裹着浓郁的肉香与淡淡的药香,从锅盖的缝隙里钻出来,飘出半条街,引得路过的行人忍不住停下脚步,搓着冻红的手,想进去暖和暖和。
铺子里,一盏油灯挂在房梁上,昏黄的光线下,几张木桌旁坐满了食客。有穿着粗布短衫的脚夫,捧着粗瓷碗大口喝汤,汤汁顺着嘴角往下滴也不在意;有背着书箱的书生,小口慢品,时不时呵着气暖手;还有带着孩子的妇人,把炖得软烂的羊骨挑出来,细心地剔去骨头,喂给孩子吃。掌柜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叫李石,穿着一件厚实的棉袄,正忙着给客人添汤,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时不时还会对冻得发抖的乞丐说:“快进来,喝碗热汤暖暖身子,不要钱。”
陈墨背着装有《味魂录》的包袱,裹紧了身上的棉衣,在寒风中慢慢行走。自离开洛阳后,他便一路西行,再次回到长安。冬日的长安,比春日多了几分肃穆,却也多了几分人间的暖意——比如这街角的羊骨汤铺,就像冬夜里的一盏灯,温暖着往来的路人。他怀里的银汤勺,自记录下洛水鱼骨酥的食谱后,便又恢复了沉静,却在靠近张记羊骨汤铺时,突然轻轻颤动起来,勺身泛出一层淡淡的暖黄色光晕,像极了油灯的光,与之前遇到的蓝光、红光都截然不同。
“掌柜的,来一碗羊骨汤。”陈墨走进铺子,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找了个靠炉边的位置坐下。
李石抬头看见他,笑着应道:“客官稍等,马上就来!咱们这羊骨汤,炖了整整一夜,加了些草药,暖身又治病,冬天喝最是合适。”
没一会儿,李石端着一碗羊骨汤走了过来。粗瓷碗里,乳白色的汤面上飘着几片翠绿的葱花,几块炖得软烂的羊骨沉在碗底,药香与肉香完美融合,闻着就让人心里发暖。陈墨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汤汁醇厚,带着羊骨特有的鲜美,还有一丝淡淡的药香,不苦不涩,反而让汤的味道更显温润,顺着喉咙滑下去,瞬间暖遍全身,连冻僵的手脚都慢慢有了知觉。
可就在这时,怀里的银汤勺突然泛起更亮的暖黄色光晕,陈墨下意识摸出汤勺,勺身映出的画面让他愣住了:那是个穿着素色医袍的老者,头发花白,面容清瘦,却眼神明亮,正坐在药炉旁,手里拿着一本医书,仔细地翻看着。老者的身边放着一个药筐,里面装着当归、生姜、甘草等草药,旁边的铁锅里,羊骨汤正冒着热气。老者时不时会舀一勺汤,放在嘴边尝一尝,然后根据味道增减草药,动作熟练而专注。
“这……”陈墨刚想细品画面,银汤勺的光芒突然暗了下去,映出的老者身影也消失了,只留下勺身的缠枝莲纹,泛着淡淡的暖黄色余韵。
李石正好给邻桌的客人添完汤,看见陈墨手里的银汤勺,眼神突然变了,声音带着几分试探:“客官这勺子……是不是能看见些特别的东西?”
“掌柜何以见得?”陈墨问道。
李石叹了口气,在陈墨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不瞒客官说,这羊骨汤的方子,是我师父传下来的。我师父叫张景,生前是皇宫里的御医,医术高明得很。”李石的声音带着几分崇敬,“十年前,宫里有位权贵想让师父开一副有害的补方,说是能让人‘精神倍增’,实则伤身体。师父不愿违背医德,拒绝了权贵,结果被罢了官,赶出了皇宫。”
陈墨心里一沉,握着银汤勺的手紧了紧:“张御医后来就开了这家汤铺?”
“是啊。”李石点了点头,眼神望向窗外的雪花,“师父被罢官后,就来东市开了这家羊骨汤铺。他说,宫里的权贵不稀罕他的医术,他就给穷苦百姓治病。他用羊骨搭配草药熬汤,既能暖身,又能治病,穷苦百姓喝不起药,来喝碗汤就能缓解病痛,而且分文不取。那几年冬天,来铺子喝汤的人络绎不绝,大家都叫师父‘活菩萨’。”
“那后来……”陈墨犹豫着开口,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李石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哽咽:“五年前的冬天,东市一带爆发了瘟疫,很多孩子都染了病,高烧不退,哭着喊着要喝水。师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说羊骨汤里加些清热解毒的草药,能缓解瘟疫的症状。于是他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熬汤,熬好后就分给染病的孩子喝,自己却顾不上吃饭睡觉。就这样熬了三天三夜,瘟疫终于得到了控制,可师父却因为劳累过度,倒在了汤锅旁,再也没醒过来。”
陈墨低头看着碗里的羊骨汤,那股淡淡的药香里,似乎多了一丝未竟的牵挂,像张景对百姓的惦念,又像他对医术的执着。他想起银汤勺里张景专注熬汤的身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又暖又酸:“张御医生前,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李石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账本,翻开其中一页:“师父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把他的‘羊骨药膳方’传下去,让更多人能用这方子治病救人。他说,这方子不仅能暖身,还能治风寒、咳嗽等小毛病,要是落在可靠的人手里,能造福很多百姓。可我资质愚钝,只学会了熬汤,却没完全掌握药膳方的精髓,师父走后,我总怕把这方子给糟蹋了。”
“张御医有没有留下什么医书或者药方?”陈墨问道。
李石摇了摇头:“师父走后,我找遍了铺子的每个角落,都没找到医书和药方。我问过师父的家人,他们也说没见过,我猜,师父可能把医书藏在什么地方了,只是我没找到。”
“我或许能帮你找到。”陈墨的眼神很坚定,“我这把银汤勺,能映出藏在食物里的魂灵,或许,它能帮我们找到张御医留下的医书和药方。”
李石愣了愣,随即眼里燃起一丝希望:“真……真的吗?你真的能找到师父的医书?”
“我试试。”陈墨说着,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羊骨汤,靠近银汤勺,勺身再次泛起暖黄色光晕,这次映出的画面更清晰了——张景坐在铺子后院的地窖里,手里拿着一支毛笔,在医书上细细写着什么,医书旁边还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羊骨药膳方”几个大字。地窖的角落里,有一个木盒,张景把医书和药方放进木盒里,然后把木盒藏在了地窖的横梁上。
陈墨赶紧把银汤勺里的画面告诉李石,李石激动得站了起来:“地窖!师父以前总去后院的地窖里存放草药,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们现在就去地窖找!”
二、地窖寻方,魂释牵挂
当天晚上,雪下得更大了,寒风卷着雪花,把铺子的门吹得“吱呀”作响。李石拿着一盏油灯,带着陈墨来到铺子后院的地窖门口。地窖的门是木质的,上面落满了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打开过了。
李石推开地窖门,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扑面而来。地窖不大,里面堆满了装草药的麻袋,角落里还放着几个陶罐,里面装着熬汤用的调料。李石举起油灯,照亮地窖的横梁:“师父说的木盒,会不会就在那上面?”
陈墨抬头望去,地窖的横梁很高,上面落满了灰尘,隐约能看见一个小小的木盒。李石搬来一张梯子,小心翼翼地爬上去,把木盒取了下来。木盒是梨花木做的,表面刻着简单的花纹,已经有些褪色,却依旧完好。
李石打开木盒,里面铺着一层蓝色的锦缎,放着一本泛黄的医书和一张写满字的纸。医书的封面上写着“张景医案”四个大字,里面记录着张景多年的行医经验和各种药方;那张纸上,正是“羊骨药膳方”,上面详细写着不同病症对应的草药搭配和熬制方法,字迹工整,还带着淡淡的墨香。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李石激动得眼泪掉了下来,他捧着医书和药方,手都在发抖,“师父,您的心愿终于要实现了!”
陈墨看着李石激动的样子,心里也满是欣慰。他拿起那张“羊骨药膳方”,仔细读了起来:“风寒感冒方:羊骨一斤,当归五钱,生姜三钱,甘草二钱,熬汤两时辰,趁热饮用;咳嗽方:羊骨一斤,川贝三钱,百合五钱,冰糖三钱,熬汤三时辰,温饮……”每一个方子都详细具体,既考虑了药效,又兼顾了口感,可见张景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