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赵匡胤在西岳华山,正跟个白胡子老头下棋。他本来觉得自己棋艺不差,没成想连输三盘,脸上挂不住就想赖账——心里直犯嘀咕:“不就三盘棋吗?大不了下次赢回来,凭啥非得给三百两银子?”可没等他把赖账的话说圆,旁边那监局的老道(后来才知这老道叫玄清,是陈抟的老友)就慢悠悠开了口:“这位红面公子,下棋跟做人一个理,输了就认,哪有翻悔的道理?咱们这局是明明白白赌了银钱的,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这话戳得赵匡胤胸口发闷,像堵了团烧红的炭。他想发火,可转念一想:自己确实输了,要是真闹起来,传出去说“赵大公子下棋输了赖账”,那脸可就丢尽了。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罢了罢了!就当我耍钱掷了个臭点子。你们也别絮叨,我下山去神丹观拿银子来给你们,这事就算了了。”
那白胡子老头(就是陈抟)却摇了摇头:“公子这话可不对。我哪知道神丹观在哪?你要是哄我在这等着,自己跑了,我连你姓啥住哪都不知道,上哪儿找你去?输赢就在这棋盘跟前了,要给银子就现在给,别扯远了。”
赵匡胤又想叫褚玄(之前跟他一起来的道士)去拿,可转头一看,褚玄早没影了——左右瞅了一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这下他是走也走不了,赖也赖不掉,急得直搓手,脚在地上磨来磨去,心里把褚玄骂了好几遍:“这老道去哪了?关键时候掉链子!”
陈抟见他这模样,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我们在这下棋,是你自己凑过来要赌的,输了三百两就装糊涂想赖账?别的地方或许有人怕你,但在我这关西地面,还轮不到你耍横。你要是实在拿不出银子,也行——给我磕个响头,我就饶你走,权当买只麻雀放生了。”
这话像巴掌似的扇在赵匡胤脸上,又热又疼。他脸涨得通红,心里的火“噌”地就冒上来了:“这老头也太过分了!敢让我赵匡胤磕头?”可手刚摸到腰间的神煞棍,又硬生生停住了——要是真对一个老头动手,传出去更难听,说不准还得被扣个“欺负老人”的罪名。没办法,只能把火气压下去,咬着牙没吭声。
旁边玄清老道见气氛僵了,又出来打圆场:“红面公子,咱们下棋赌钱,图的就是个敞亮。你要是没带银子,不如留件当物在这,等你取了银子再来赎,省得在这僵着。”
赵匡胤叹了口气:“老丈您也看看,我就是个赶路的,哪有什么值钱当物?就算把我身上这衣服扒下来给你们,也值不了三百两啊。”
陈抟却摆了摆手:“谁要你的衣服?就算是五爪龙袍,我老人家也不稀罕。你家里有没有房产地契?写一份给我,这事就算了。要是没房产,指一条大路、一座名山,立张卖契也行。”
赵匡胤听完差点笑出声,心里想:“常说‘有志不在年高’,这话反过来也对——没见识的人,活再大岁数也是个痴子。谁家能有大山大路当家产?这老头怕不是老糊涂了。既然他要装糊涂,我就陪他装到底,先把眼前这关混过去再说。”
于是他故意顺着陈抟的话说:“老人家,您要是真想要大山,我就把这华山写了卖给您,怎么样?”
陈抟眼睛一亮:“我要的就是你这华山!快写吧。”
赵匡胤又找借口:“没纸笔啊,您得去取来我才能写。”
陈抟指了指旁边的石壁:“谁有空去取纸笔?找块石头在石壁上划几句,就算数了。”
赵匡胤心里更乐了:“这老头是真痴!石壁上划的字,风一吹雨一淋就没了,算哪门子凭据?”他抬头扫了一圈,见不远处有块平整的峭壁,就捡了块锋利的石片,又问陈抟:“老人家,您贵姓?卖契上得写清楚买主。”
陈抟说:“我姓陈。”
赵匡胤就蹲在石壁前,一笔一划地划起来,嘴里还念叨着:“东京赵匡胤,因为没钱用,自愿把华山一座卖给陈姓,定价三百两银子。永远归陈姓所有,不用交租交税。怕以后没凭据,特意在石头上写这卖契为证。”
划完了,他还得意地拍了拍手,心里想:“这就叫‘顺水推舟’,等我走了,这石片划的印子用不了几天就没了,到时候他找谁要华山去?”可没等他得意完,就见石壁上刚才划的白印子,慢慢变成了黑字,跟用浓墨写的似的,还泛着光。
赵匡胤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石片“啪嗒”掉在地上。他揉了揉眼睛,再看——那黑字还是清清楚楚的,连他刚才多划的一笔都看得明明白白。他心里直发毛:“这咋回事?难不成这华山真成我的了?还是这老头会什么法术?”
正愣着,就见褚玄从旁边的树林里走出来,赵匡胤像抓着救命稻草似的,急忙问:“仙长,你刚才去哪了?我找你半天了!”
褚玄擦了擦嘴角的水珠:“刚才走得口渴,去涧边喝了口泉水,让公子久等了。”
赵匡胤又问:“令师在哪?我们快去拜见,见完了好下山。”
褚玄指了指陈抟,笑着说:“这位就是家师。”
赵匡胤吓得差点跳起来,心里想:“我的天!刚才跟我下棋、逼我写卖契的,竟然是褚玄的师父?我刚才还在心里笑他痴,这下可糟了,别是得罪了高人吧?”他赶紧拱手,想行弟子礼,嘴里说:“小可刚才眼拙,没认出是仙长,差点失礼,还望仙长恕罪!”
陈抟连忙拦住他:“公子不必多礼,咱们行宾主之礼就好。”又拉着玄清老道跟赵匡胤互相见了礼。
赵匡胤这才敢问陈抟的名号,陈抟说:“贫道姓陈,名抟,别号希夷。不知公子贵姓高名?”
赵匡胤忙说:“在下姓赵,名匡胤,表字元朗。”
陈抟点点头:“原来是东京的赵大公子,早就听说公子是个英雄,今日能见到,真是三生有幸。要是早知道是公子,我哪敢跟您下棋赌钱?刚才多有冒犯,还望公子别往心里去。那石壁上的字要是让人看见了,总归不太雅观,公子还是擦了吧。”
赵匡胤听了,赶紧走过去想把字擦掉——他也怕这字真成了凭据,以后麻烦。可手刚碰到石壁,就发现那黑字跟长在上面似的,越擦越黑,跟印板印的一样。
玄清老道在旁边笑道:“别费力气了,留着吧,以后也是个古迹。”
赵匡胤心里犯嘀咕:“古迹?这字要是真留着,以后我要是有了出息,别人拿这说事咋办?”可他也没辙,只能先把这事放下,又对陈抟说:“仙翁,我听褚玄仙长说您会看相,能不能帮我看看?指点指点前程吉凶,我感激不尽。”
陈抟却摆了摆手:“别听小徒瞎说,贫道哪会看相?不过我有个道友,相法很高明,他这就来了。”
赵匡胤赶紧回头看,可身后空荡荡的,哪有人影?再转头,就见陈抟和玄清老道化作一阵清风,没影了,地上却留着一张柬帖。
赵匡胤捡起来,仔细读了一遍——上面写着:“贫道陈抟致赵公子:刚才闲来无事,约了华山仙翁下棋,本来是等公子来,想跟公子讨点缘法。没成想赢了三盘棋,还蒙公子赐我华山,以后不用交粮交税,贫道能安稳住着,真是沾了公子的光,多谢了!没什么可报答的,就随便说几句:我看公子的面相,是贵不可言的命,过几年就能飞黄腾达。到时候‘汉’运到头,‘周’朝兴起,陈桥那地方会是公子的根基,到时候‘天水’(赵家的郡望)就能兴盛;等看到‘烛影摇红’,就是公子如龙腾飞的时候了。随便说的几句话,还望公子好好琢磨。”
赵匡胤把柬帖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前面说“赢棋得华山”的事能看明白,可后面“汉毕周兴”“烛影摇红”这些话,怎么想都想不通——心里琢磨:“‘烛影摇红’?难不成我以后要当管灯烛的官?不对啊,我可是要干大事的人。”他把柬帖叠好,揣进怀里,对褚玄说:“令师真是神仙啊!就是我输了三盘棋,怕是要被令师笑话了。”
褚玄连忙说:“不过是偶尔输了一局,师父哪会笑话公子?”说着,就陪赵匡胤下山,回了神丹观。到观里时天已经黑了,道童端来晚饭,两人吃完,就各自歇了。
第二天,赵匡胤收拾行李想走,褚玄却拦着他:“公子,你前些天受的伤还没好透,现在赶路怕是不行,再养几天吧,等身子彻底好了再走也不迟。”
赵匡胤见褚玄说得诚恳,心里也觉得身子确实还有点虚,就答应留下来。这一养又是好几天,直到身上的力气全恢复了,跟没受伤时一样。
这天,褚玄去前山采草药了,赵匡胤一个人在观里待着无聊,就绕着殿宇闲逛。逛到观后面,见那地方冷冷清清的,只有一间小殿,殿门还锁着,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他围着小殿转了一圈,正想转身回去,就听见殿里传来隐隐的哭声——是个女子的声音,哭得断断续续的,还带着委屈和害怕,听得人心里发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