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接着说赵匡胤。前阵子他跟赵员外拌了嘴,一肚子火气出了门,走得太急竟错过了能住宿的地方,亏得京娘的阴灵提着灯给他引路,这才又走了一整夜。到后来实在撑不住,眼皮子都快黏在一起,正巧路边有座古庙,便进去歇了一整天。
等到夜里二更天,庙里头果然窜出条妖蛇来。赵匡胤当下握紧神煞棍棒,大喝一声就朝蛇头打去。那蛇也机灵,见棍棒劈来,猛地昂起头一蹿就躲过去了,跟着就朝赵匡胤扑过来——还好赵匡胤反应快,往旁边一闪,蛇扑了个空。他刚要举棍再打,那蛇突然盘起身子,尾巴像鞭子似的抽过来,虽没抽到人,却把赵匡胤的火气也勾上来了。蛇见一抽没中,也慌了神,又昂着斗大的脑袋直扑过来。赵匡胤趁机侧身一闪,手里的棍子顺着蛇身一搅,不偏不倚正打在蛇的七寸上!蛇疼得在地上扭了扭,眼看就剩半条命了。
夜里光线暗,赵匡胤怕蛇还没死透,又拿着棍子乱打了一阵,直到蛇彻底不动了才住手。他累得往板上一坐,打了个盹儿,再睁眼时,村头的鸡都叫第三遍了,太阳也刚冒头。赵匡胤低头一看那蛇,乖乖,身子粗得快赶上水桶,看得人头皮发麻。他一时兴起,就到庙壁上题了四句诗:“遍走关西数座州,妖蛇为害几春秋。神前棒落精神散,从此行人不用愁。”写完把棍棒缠回腰上,背上行囊出了庙,继续往前赶路。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赵匡胤正想找处树荫歇脚,就看见前面有座气派的大宅子。宅子门口坐着个老头,头发胡子都白了,却精神头十足,正往路上张望。那老头一看见赵匡胤,立马从凳子上站起来,脸上堆着笑拱手道:“这位君子,能不能留步?到我家喝杯茶歇会儿呗?”赵匡胤见老头客气,不好拒绝,就跟着进了大门。到厅堂放下包裹,互相见了礼坐下,丫鬟很快端上茶和果子,两人喝了几口,赵匡胤才开口问:“老丈,咱们素不相识,您今天叫住我,是有什么事吗?”
老头叹了口气,慢悠悠说道:“君子有所不知,我姓王,今年六十八了,家里还有点祖上传下来的庄子,这冻青庄的人都叫我‘王百万’。按理说日子过得不错,可我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儿子——后来我去庙里烧香许愿,求老天爷给我个儿子传宗接代,直到五十六岁那年,才算得了个儿子。本以为是天大的福气,能有人继承家业了,可谁知道这孩子命苦,如今都十三岁了,却是个哑巴,连一声‘爹’都没叫过。我这些年急得头发都白了,找了多少大夫都没用。”
说到这儿,老头眼睛亮了亮:“两个月前,有个叫苗光义的算命先生路过,我请他给孩子算算。那先生说的话怪得很,他说‘哑巴儿,哑巴儿,今日不开口,他年宰相做公侯’,还说今年今月今日今时,会有个红脸蛋的君子路过这儿,这人能治哑巴,保准让孩子开口说话。我就天天在门口等,没想到真等着您了!要是您能治好我儿子,我愿意把家产分您一半,绝不算话!”
赵匡胤听完心里犯嘀咕:这苗光义以前说的话倒都准,可治哑巴这事也太荒唐了吧?世上哪有能治哑巴的法子?更何况我连药方都不懂,这不是把难题往我身上推吗?可转念一想,要是说自己不会,又辜负了老头的一片诚心,不如先含糊应下来,等会儿哄过这阵,赶紧走了算了。
打定主意,赵匡胤就说:“治哑巴我倒是会,可能不能成,还得看孩子的造化——毕竟能不能说话是定数,勉强不来。您把孩子叫出来我看看,才能知道行不行。”旁边站着个穿青布衫的管家,忙应声说:“我家小相公正在书房‘读书’呢!”赵匡胤愣了:“既然是哑巴,怎么还能读书?”管家苦笑着解释:“别人读书是念出声,我家小相公是‘悟书’——整天抱着书看,可连一个字都念不出来,不过是应个名头罢了。”
王员外瞪了管家一眼:“多嘴!还不快去把小相公领出来,让这位君子看看!”管家赶紧应着去了。没一会儿,就领了个少年出来。那少年头戴束发包巾,齐眉的头发软软垂着,穿一件绣满寒梅的大红道服,里面的衬衣是鲜亮的松花绿,白色的护领绕着脖子,长得齿白唇红,脸像满月似的,眉毛清秀,鼻子挺得像悬着的玉胆,一看就是有福气的模样。
赵匡胤心里暗叹:这么好的孩子,偏偏是个哑巴,真是可惜了。他嘴上问道:“您儿子有名字吗?”王员外说:“学名叫王曾。”赵匡胤又说:“我这治法,全看诚心——诚心够了,立马就能说话;诚心不够,就得等三年。”王员外忙说:“我这心都快掏出来了,只要孩子能说话,我做什么都愿意!”
赵匡胤伸出手指着王曾,心里想着随便编几句糊弄过去,就念道:“王曾又王曾,聪明伶俐人。今日遇了我,说话赛铜铃。”他本就是随口说说,没指望真有用,可话音刚落,就见王曾“扑通”一声跪下来,声音清亮地说:“多谢先生指教,小子终于能说话了!”说完站起来,还对着赵匡胤嘻嘻笑了一声,蹦蹦跳跳地往后院去了。
赵匡胤当时就傻了——自己这随口一说,怎么还真灵了?他愣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王员外更是激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连忙上前给赵匡胤磕头:“多谢君子神术!您救了我儿子,我之前说分家产,说话算话!”赵匡胤赶紧扶起他:“老丈别这样,您儿子能说话,一是他本身有福气,二是您家世代积德,我可没这么大本事,不敢要您的家产。”说着想赶紧告辞,可王员外怎么肯放他走,一把拉住他,又请他坐下,还问起他的名字和住处。
赵匡胤说:“我是汴梁人,父亲叫赵弘殷,在朝中做都指挥。我叫赵匡胤,字元朗。”王员外一听,连忙作揖:“原来是赵公子!我刚才多有失礼,您可别见怪。您不愿要家产,那就在我家住些日子,让我好好尽尽心意,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赵匡胤实在不好拒绝,就答应住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王员外天天好酒好菜地招待他,还特意让管家王忠盯着,说要给赵匡胤做几套过冬的棉衣。王忠是跟着王员外几十年的老人,知道员外的心思,特意去镇上挑了最好的棉花和布料,还亲自给赵匡胤量尺寸,一边量一边说:“公子您放心,这布是镇上张记的好棉布,棉花是新收的,穿在身上暖和得很——我们员外说了,您要是不嫌弃,多住些日子也成。”赵匡胤看着王忠忙碌的样子,想起自己母亲以前给自己做衣服的情景,心里竟有点暖和。
可没几天,麻烦就来了。庄里的人听说王员外家来了个“能治哑巴的神仙”,都传开了。附近的村民不管远近,男女老少都往王员外家跑,把大门围得水泄不通,吵着要请“神仙”治病。赵匡胤没办法,只好出来说:“大家别闹,我这治法有规矩,一年只能治一个人。要是有缘,明年你们再来吧。”
这话一出口,人群立马炸了锅:“你就是嫌我们穷!王员外有钱,你就给他儿子治,我们穷人来就不管了?”有人说着就扔泥巴,还有人捡着砖头往院里扔。赵匡胤被闹得没辙,只好往里面跑,赶紧关了大门。他知道再待下去肯定更麻烦,就背着行李,让王忠悄悄领他从后门走了——连跟王员外告辞都没来得及。
走了大半天,赵匡胤来到一个叫桃花庄的地方,看见路边有个酒铺,就进去想喝杯酒歇歇。刚坐下,就见一个穿短打的汉子慌慌张张跑进来,“啪”地拍了下桌子:“打酒!不管热的冷的,快给我来一壶!喝完好去看打擂台!”店家赶紧端上酒,那汉子拿起酒壶就往嘴里倒。
赵匡胤一听“打擂台”,来了兴趣,问道:“这位兄弟,这擂台是谁设的?在什么地方?”汉子一边喝酒一边说:“就在这桃花庄西头,是桃花山上三个大王设的。”赵匡胤又问:“那三个大王叫什么?武功怎么样?”汉子放下酒壶,压低声音说:“这三个大王是亲兄弟,大哥叫宋金清,二哥叫宋金洪,三弟叫宋金辉,还有个妹妹叫宋金花,听说兄妹四个武功都厉害得很!他们在山上聚了一群人,占山为王,没人敢惹。这次设擂台,逢三、六、九就有人下山守台,台上还摆着金银当彩头——谁能打宋金清一拳,就给一锭金元宝;踢一脚,给一锭银元宝。可要是输了,就得给他们十倍的钱!这么久了,就没见有人赢过,今天正好是宋金清守台,我得赶紧去看看。”说完付了酒钱,急匆匆地走了。
赵匡胤心里的好胜心被勾了起来——他倒要看看,这宋金清到底有多厉害。他喝了一壶酒,付了钱,也往西头走去。没走多远,就看见前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中间搭着一座高台,台上站着个穿黑袄的汉子,腰里系着宽腰带,正叉着腰喊:“你们这群人里,有敢上来跟我比的吗?赢了我,金银随便拿;要是怕输钱,就别上来丢人现眼!”
赵匡胤拨开人群,脚尖一点,“噌”地就跳上了台,大喝一声:“小子别狂!我来会会你!”宋金清被这声喝吓了一跳,眯着眼打量赵匡胤——见他红脸蛋,身材魁梧,心里也多了几分警惕,问道:“你这红脸汉子,是来跟我比武的?”赵匡胤说:“宋金清,我听说你武功厉害,特意带了十倍金银来会你!”说完放下包裹,脱了外袍,摆好架势。
宋金清一听他直呼自己名字,顿时火了:“你这红脸贼,敢叫我名字?”说着就朝赵匡胤的腿踢过去。赵匡胤往旁边一闪,趁宋金清收腿的间隙,反手就想打他后背,可宋金清反应也快,立马转身用“泰山压卵”的架势朝他扑过来。赵匡胤心里盘算:这人蛮力大,硬拼不行,得用巧劲。他故意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躺在台上。宋金清以为他摔倒了,大喜过望,立马用“饿虎扑食”的招式来抓他。
就在宋金清扑过来的瞬间,赵匡胤突然用“喜鹊登枝”的招式,双脚对着宋金清的胸口狠狠一蹬——宋金清“哎哟”一声,重重摔在台上。赵匡胤赶紧跳起来,抓住宋金清的两条腿,使劲一扯,只听“咔嚓”一声,宋金清被撕成了两半,他随手就把尸体扔到了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