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韩通被赵匡胤逼着写下伏状时,指节攥得发白,墨汁都顺着指尖滴在了纸上——他活了大半辈子,从军多年,从没受过这般屈辱。待赵匡胤的人走后,他把伏状揉成一团摔在地上,胸口的火气半天压不下去。老仆韩忠在旁边劝了半天,他才猛地回过神:“不行,这汴梁城待不下去了,再留着迟早被那赵匡胤算计!”
连夜收拾细软时,韩通看着妻子王氏忙着打包衣物,十岁的儿子韩瑛攥着他的衣角怯生生问“爹,我们要去哪”,心里像被针扎了似的。他蹲下来摸了摸儿子的头,强压下慌乱:“咱们去寻个安稳地方,以后爹再也不让你受怕。”收拾停当,王氏和丫鬟坐进马车,韩通带着儿子、徒弟周虎,还有老仆韩忠,各骑一匹马,扛着梢棒护在车旁,往禅州方向赶。
一路上韩通脑子里翻来覆去地盘算:赵匡胤势大,自己现在没兵没权,报仇是指望不上了,可一家子总不能一直飘着。他越想越闷,连韩忠递过来的干粮都没胃口吃。正走着,忽然看见前面来了三四十人,一个个面黄肌瘦,却都扛着枪刀剑戟,脚步匆匆。韩通心里一紧,勒住马喝问:“你们拿着兵器,要去做什么?”
人群里走出个矮个子汉子,衣裳打了好几个补丁,正是领头的王二。他抬头看见韩通穿着武将服饰,骑的马也精神,赶紧拱手回话:“这位将军,我们都是附近的百姓,家乡遭了蝗灾,地里颗粒无收,听说禅州的郭令公在招兵,只能去投军混口饭吃。”
韩通盯着王二干裂的嘴唇和众人空空的粮袋,突然心里一动:自己正愁没个依靠,这些人虽说是百姓,可手里有兵器,要是能收在手下,一起去投郭威,说不定还能谋个职位——到时候有了兵权,还怕报不了赵匡胤的仇?他当即放缓语气:“你们要投军正好,那郭令公是我亲戚,我这正要去见他。你们跟我走,到了禅州不仅有饭吃,路上的盘缠我也包了。”
王二等人一听,眼睛都亮了。有个老汉颤巍巍地问:“将军说的是真的?我们这一路都快饿死了,要是能有这好处,我们都听将军的!”韩通笑着掏出银钞,分给众人,王二领着大伙跪下磕头,韩通赶紧扶起来:“都是要投军的人,以后就是同袍,不用多礼。”一行人跟着韩通,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到了禅州城,韩通先找了家客店,让王氏带着孩子和韩忠安顿下来,又嘱咐周虎照看众人,自己则出去打听投军的规矩。茶馆里几个老兵闲聊,说投军得先去监军府报名,再由监军引去见郭元帅验看。韩通记在心里,回客店换了身新衣裳,准备了手本和礼单,领着王二、周虎几个领头的,往监军府去。
监军府外已经排了不少投军的人,韩通递上手本,心里还犯嘀咕:不知道这监军是谁,会不会刁难。没等多久,一个军校跑出来喊:“谁是韩通?监军老爷让你进去!”韩通跟着军校进了角门,到大堂前跪下:“投军人韩通,参见监军老爷。”
谁知他刚说完,就听见堂上有人喊:“贤友快起来!”韩通抬头一看,差点愣住——那监军穿着紫袍,面容熟悉,正是他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柴荣!柴荣几步走下台阶,一把扶起他,握着他的手感慨:“我看手本上写着‘韩通’,还怕不是你,没想到真的是贤兄!”
韩通又羞又喜,跟着柴荣上堂坐下,忍不住叹气:“自从跟你分别,这都好几年了,没想到你现在当了监军,这么风光。我却落得这般田地,实在惭愧。”柴荣赶紧问:“贤兄怎么了?你以前武艺那么好,怎么会来投军?”
韩通把被赵匡胤欺负、逼写伏状的事说了一遍,越说越气:“那赵匡胤仗着势力大,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要是有兵权,定要跟他算账!”柴荣拍着桌子怒道:“那赵匡胤也太过分了!贤兄你放心,我姑丈就是郭元帅,明天我带你去见他,以你的本事,肯定能得到重用。”
说完,柴荣让人把其他投军的人都叫进来,一一验看登记,又让人准备宴席。席间两人聊起小时候的事:当年韩通被恶霸欺负,还是柴荣拿着木棍帮他解围;后来柴荣家道中落,韩通还送过他粮食。如今重逢,两人都感慨不已,韩通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有柴荣帮忙,自己总算有了指望。
第二天一早,柴荣领着韩通去帅府见郭威。郭威坐在堂上,见韩通身材魁梧,眼神锐利,坐姿挺拔,心里先有了几分好感。柴荣在旁边夸韩通武艺高强,还懂兵法,当年在地方上领兵时,还打退过山贼。郭威听着,笑着对韩通说:“既然柴监军这么举荐你,我就给你个五营团练使司的职,你跟着柴荣一起招纳豪杰,操练兵马,怎么样?”
韩通赶紧跪下谢恩,心里又激动又踏实——终于不用再颠沛流离,还有了报仇的盼头。他跟着柴荣回了监军府,当天就开始忙活:先是把王二等人编进队伍,又出去张贴告示招兵,每天领着士兵操练,半点不敢懈怠。
这边韩通在禅州站稳了脚跟,京城却出了乱子。汉主自从登基后,天天沉迷酒色,还大兴土木建御园,老百姓怨声载道。他最宠信的国丈苏凤吉,是个十足的奸臣,见谁不顺眼就陷害,朝堂上大臣们都怕他。
有天苏凤吉收到细作的密报,说郭威在禅州招兵买马,规模越来越大。苏凤吉心里盘算:郭威手握兵权,要是哪天谋反,自己的地位就保不住了——不如先下手为强,在汉主面前说他的坏话,把他调回京城除掉。
第二天早朝,苏凤吉拿着笏板跪下:“陛下,臣收到密报,郭威在禅州招兵买马,看那样子是想谋反啊!请陛下赶紧想办法除掉他,免得以后出事。”汉主一听就慌了:“郭威真敢谋反?太师有什么办法?”
苏凤吉假装镇定地说:“陛下别急,咱们先派个官去禅州,传旨调郭威回京。要是他听话回来,说明没反心;要是他不回,那就是真要谋反,到时候再派兵去打,大臣们也不会有话说。”汉主觉得这主意好,当即就要传旨。
“陛下不能听他的!”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汉主抬头一看,是平章事史弘肇。史弘肇穿着红袍,快步出列,跪下劝道:“陛下,郭威是先帝重用的人,当年跟着先帝打天下,立下多少功劳?现在他在禅州招兵,是为了防备边境的敌人,怎么能说他谋反?您要是无故调他回京,就是逼他反啊!”
汉主皱着眉:“可他招那么多兵,朕能不担心吗?要是等他势力大了,再想收拾就晚了。”史弘肇急得手抖:“陛下,您登基后天天建御园、沉迷酒色,苏凤吉在旁边煽风点火,陷害忠良,您怎么就看不清呢?郭威是国家的屏障,您要是动他,各镇诸侯都会心慌,到时候天下大乱,您怎么办?”
他越说越激动:“臣请陛下杀了苏凤吉,把苏皇后贬进冷宫,再给郭威加官,赏军民钱财,这样天下才能安稳!”汉主被骂得脸通红,勃然大怒:“朕建个御园怎么了?百姓有钱还建花园呢!苏皇后是朕的妻子,没做错事,凭什么贬她?你敢诽谤朕,还想杀太师,真是胆大包天!念你是先帝老臣,朕不杀你,革职为民,赶紧滚!”
史弘肇看着汉主昏庸的样子,心里又痛又冷,知道再劝也没用,站起身就要走。路过苏凤吉身边时,见苏凤吉正得意地笑,他再也忍不住,指着苏凤吉骂:“都是你这奸贼!迷惑君王,败坏朝政,迟早要把江山毁了!”
苏凤吉也急了:“你别血口喷人!我看你是跟郭威串通好要谋反,才这么护着他!”史弘肇气得眼前发黑,举起朝笏就往苏凤吉脸上打——“啪”的一声,朝笏都断成了三段。苏凤吉被打得鼻血直流,摔倒在地上,哭喊着:“陛下救命啊!史弘肇要谋反,还当着您的面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