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赵匡胤、张光远、罗彦威三人,在玩花楼上跟二十多个军士争执起来,双方混打了一阵。那虎贲军被打得浑身力气都耗光了,瘫在地上大口喘气,最后喊了一声,各自找路往楼下逃,只想保住性命。
张光远擦着额头的汗,拉了拉赵匡胤的胳膊:“大哥,咱们既然打赢了,赶紧走啊!再耽误会儿,要是他们报给五城兵马司,带兵过来,到时候咱们人少打不过人多,可就跑不掉了!”
赵匡胤把手里的短棍往地上顿了顿,眼里还带着酒劲上来的凶气:“二位兄弟,怕他们干什么?他们今天不来就算了,要是真带兵来,俺索性闹一场大的,让他们整整齐齐来,灰头土脸回去,这才能显出你大哥我的本事!”说完,他头一个往楼下走,拎着短棍往外打,院子两边种的那些珍贵花草,被他随手乱砸,没一会儿就花叶满地、花盆碎裂,好好的景致变得一片狼藉,活像遭了场劫难。
这边刚闹完,就有个虎贲军连滚带爬跑去报给五城兵马司了。没多大工夫,兵马司就点齐了弓箭手,往御勾栏这边赶,把院子围得水泄不通,喊杀声震天响。
三人虽说勇猛,可一来刚才喝了不少酒,脑子还有点晕乎乎的;二来跟军士打了半天,力气也快用完了。这时候想冲出包围圈,哪想到那些新来的兵个个像打了鸡血,一个能顶十个,勇猛得很,根本冲不出去。
张光远急得直跺脚,语气里带着点埋怨:“大哥,刚才我劝你你不听,现在好了,真走不了了,这可咋办啊!”
罗彦威也皱着眉帮腔:“大哥,光远说得对,咱们别硬拼了,要是真被抓了,家里人还得受连累……”
赵匡胤听着两人的话,心里的火气一下子涌了上来,胸口像堵了团烈火。他只觉得头顶“嗡”的一声,脑门像被劈开似的,一道红光里窜出条赤须火龙,半隐在云雾里,在空中张牙舞爪。自古都说虎啸会刮风,龙走会下雨,赵匡胤这元神一出来,就听“轰隆”一声霹雳,顿时天昏地暗,碎石和沙子被风吹得打在人脸上生疼,紧接着狂风暴雨就来了,闪电一道接一道,雷声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又一声霹雳过后,天上突然砸下来冰雹,个个都有碗那么大,直往兵马上砸。那些兵吓得赶紧扔了弓箭,抱着头四处乱窜,哪还顾得上抓人,只求能保住小命。赵匡胤趁机拎起短棍,喊着张光远和罗彦威:“快跟俺走!”三人趁着混乱冲出勾栏,各自往家跑。这情景,正应了那句话:
鳌鱼挣脱了金钩,摆着尾巴再也不回来了。
御勾栏被这场冰雹砸得一塌糊涂,兵们跑得四处都是,躲的躲、藏的藏。过了好一会儿,天才放晴,太阳又出来了。众兵探头探脑地从躲藏的地方出来,聚在一起,个个都吓得咬着手指头直吐舌头:“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冰雹,真是从古到今都少见,也太吓人了!”
有的兵摸着被砸肿的额头,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我这头被砸得现在还疼,刚才差点以为要开瓢了!”还有的扶着肩膀哼哼:“我这肩膀被砸了一下,现在动都动不了,这冰雹要是再大点儿,命都没了!”
又歇了会儿,众人勉强打起精神,往院子里走,四处找了一圈,哪还有那三个闹事儿的人的影子。再看院子里的景致,花草被砸得烂在地上,花盆碎成好几片,石桌也被冰雹砸出了坑,彻底毁得不成样子。众人没别的办法,只能站在那儿叹气。
眼看天快黑了,兵们也各自散了。管这勾栏院的太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搓着手转圈,一点主意都没有,只能让人把五城兵马司的头头请来,再叫上那些女乐,一起商量怎么办。
商量了大半天,终于想了个糊弄皇上的法子——就像古时候“指鹿为马”那样,把事儿瞒过去。绝不能说是几个醉汉打架闹事,只能把眼前这冰雹当替罪羊,说都是冰雹惹的祸,把御院的花草砸坏了,这样既能暂时应付过去,大家也能免得受罚。
这种事儿,历朝历代的权臣和太监们常干,都是这么敷衍了事,也别指望他们能说实话。最让人担心的是,现在的皇上没什么主见,看不透这些鬼把戏,这才是最可悲的。商量好以后,他们连夜就进宫给皇上奏报去了,这里先按下不表。
再说赵匡胤跑回家,一进门就跪在地上去给父母行礼:“不孝儿子,离开您二老这么久,没能好好照顾您,犯了不少错,求爹娘看在儿子知道错的份上,原谅儿子的不孝之罪。”
赵弘殷(赵匡胤父亲)见了他,脸上虽然没什么好脸色——毕竟儿子当初犯了错被发配,现在没到期限就回来,心里难免有气。可父子天性摆在那儿,事关家里的荣辱,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怜悯,语气也软了下来,从生气变成了高兴:“我儿,你怎么没到期限就回来了?”
赵匡胤赶紧站起来,从怀里掏出文书:“爹,是窦世兄看在您的面子上,虽然期限没到,还是让我提前回来了。这里有批文,您看。”说完,他把批文递过去,又拿出窦世兄写的问安信。
赵弘殷看完批文和信,赶紧叫家里的仆人把批文送到府里去报备。这时候,杜夫人(赵匡胤母亲)走过来,拉着赵匡胤的手嘱咐:“我儿,你从今天起,可得改改你那性子,好好做人,给爹娘争点脸面,别再像以前那样乱闯祸了,不然我和你爹天天提心吊胆的。你得时时刻刻想着这点,才算尽了孝道。”
赵匡胤连连点头:“娘,我记住了。”
正说着,赵弘殷突然站起来,说:“我去书房待会儿。”可刚走一步,就皱紧眉头,“呀”地叫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杜夫人吓得赶紧叫仆人过来,扶着赵弘殷进书房休息。赵弘殷一步一拐,走得磕磕绊绊,看着特别费劲。
赵匡胤看着父亲的样子,心里犯起了嘀咕,忍不住问:“娘,我离开家这么久,爹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走路这么不方便?”
杜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她本来不想说实情,怕儿子性子急,又去闯祸。可看着儿子担忧的眼神,又不能不回答,只能含糊着说:“你爹没什么大病,就是昨天上朝的时候,马突然失了前蹄,摔了一跤,伤了腿,所以走路不方便,过几天就好了。”
赵匡胤听了,没再多问,可心里的疑惑一点没少——父亲骑马多年,怎么会轻易摔下来?他正想着,杜夫人又说:“你路上累了,赶紧回房休息吧。”
赵匡胤点点头,转身回了自己房间。一进门,就看见妻子贺金蝉坐在床边等他。两人互相问了安好,赵匡胤坐在椅子上,脑子里还在想父亲的事儿,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就问贺金蝉:“娘子,我爹到底怎么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刚才看他走路的样子,可不像是简单摔了一跤,你跟我说实话,我好去请大夫。”
贺金蝉那时候年纪还小,没什么心思,也没想起婆婆嘱咐要隐瞒的话,就实话实说了:“公公以前身体一直好好的,哪有什么病啊!就是南唐国主送了一群女乐给皇上,皇上收下以后,天天就知道喝酒听曲,不管朝政,花了好多钱,老百姓都快穷得活不下去了。公公看不过去,就上奏折劝皇上,让皇上拆了勾栏院,把女乐送回去,亲近贤臣、远离小人,好好处理朝政、爱护百姓。可皇上看了奏折特别生气,要治公公的罪,幸好有好多大臣求情,最后只打了公公四十御棍,所以公公的两条腿又酸又疼,走不了路。”
赵匡胤听完,拳头“砰”地砸在桌子上,眼里冒着火:“原来是这么回事!早知道爹受了这么大委屈,刚才在玩花楼的时候,我就该把那些女乐杀了!”他越想越气,心里冒出个念头:“一不做二不休,等夜里没人了,我再去勾栏院一趟!要是能碰到那昏君,就一起杀了报仇;碰不到的话,先把那些女乐解决了,也给爹出口气!”
拿定主意后,赵匡胤假装累了,倒在床上和衣躺下。贺金蝉见他睡着了,也不敢惊动他,自己也和衣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