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后周世宗柴荣,这天正和枢密使王朴、参知政事赵普等近臣在御书房议事。御案上摊着几叠奏章,最上面那本“民生簿”被世宗翻得卷了边,他手指轻轻叩着案面,眉头微蹙:“如今中原刚从战乱里缓过来,百姓就盼着能安稳种几亩地、吃几顿饱饭。地方官要是敢贪墨粮饷、欺压农户,你们得立刻报上来,朕绝不轻饶——治国先治吏,治吏才能安民心啊。”
王朴刚要接话,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黄门官捧着个烫金封皮的木盒,跑得满头是汗,进门就“扑通”跪伏在地:“陛下!西蜀急报!是边境探子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说是关乎西蜀命脉的大事!”
世宗见他脸色发白,心里顿时一紧,忙道:“快把盒子打开,慢慢说,慌什么!”
黄门官哆哆嗦嗦打开木盒,取出里面的密报,双手奉上:“陛下,西蜀孟昶这几年越发荒唐了!探子说他宫里的妃子,连头上插的簪子都要镶三颗夜明珠;更过分的是,他用的溺器——就是解手用的盆子——竟然用七种宝石镶了遍!底下百姓呢?去年蜀地闹旱灾,颗粒无收,孟昶不仅不赈灾,还让手下逼着百姓交‘享乐钱’,现在街头巷尾全是骂他的,有的农户都被逼得逃进山里了!”
世宗把密报反复看了两遍,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转头看向王朴:“王先生,你常年研究天下局势,西蜀这情况,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孟昶把好好的地方折腾垮,让百姓继续受苦吧?”
王朴往前迈了一步,眼神格外坚定:“陛下,孟昶在西蜀作恶多年,早就不是‘昏君’那么简单了——他纵容权臣兼并土地,让士兵劫掠商户,这是把西蜀当成了自己的私产,把百姓当成了牛羊!现在出兵讨伐他,一是能救西蜀百姓于水火,二是能打掉这个割据一方的伪政权,让朝廷的教化传到西南;更重要的是,南唐、北汉那些势力,见咱们连西蜀都能拿下,以后肯定不敢轻易作乱。这是一举三得的好事,陛下必须尽快下决心!”
世宗听得眼睛一亮,又问:“先生说得在理,可派谁去领兵呢?蜀道难走,要是选的人不靠谱,不仅打不了胜仗,还得白白牺牲士兵。”
王朴略一思索,笑道:“陛下,宣徽使向训出身行伍,不仅勇猛,还特别懂兵法,去年守扬州的时候,就以少胜多打退过南唐兵;凤翔节度使王景更不用说,他守了十年边境,最熟悉蜀道的山川地形,连哪里有小路、哪里能扎营都门清。这两个人搭档,一个懂谋略,一个熟地形,伐蜀肯定能成!”
世宗当即拍板,下了圣旨:任命王景为西征大将军,总领伐蜀兵马;向训为先锋,先带两万精兵开路。两人接到圣旨后,赶紧分头准备。
向训这边动作最快,三天就点齐了兵马,带着人往凤翔去和王景汇合。王景早已在城外扎好了营,见向训来了,赶紧拉着他进了中军大帐,指着墙上挂的蜀道地图说:“兄弟,你看这蜀道,全是崇山峻岭,最险的就是黄牛寨、马岭关这几处——只要有一个人守住关口,咱们一万兵都未必能过去。我想分两路进兵:你带两万兵从秦州走,那边蜀军防备弱,容易突破;我领一万五千人走黄牛寨方向,吸引蜀军主力,最后咱们在马岭关汇合,前后夹击,你看怎么样?”
向训盯着地图看了半晌,指着秦州旁边的一条细线说:“将军这个安排好,就是秦州到马岭关得走一段栈道,我得让士兵多备点木板,万一栈道坏了还能修。我明天一早就出发,到了秦州就给你送信。”
第二天一早,向训带着兵先出发了。王景也不含糊,让人把粮草、武器都装车,自己骑着马,领着大军往黄牛寨去了。
这会儿西蜀那边,早就知道后周要出兵,在边境设了八个营寨,号称“八寨联防”,分别是黄牛寨、马岭寨、木门寨、仙鹤寨、白涧寨、紫金寨、铁寨、东河寨。其中黄牛寨、木门寨、白涧寨这三个,全是贴着悬崖建的,寨门前面就是万丈深渊,只有一条窄路能过,简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守黄牛寨的是两员猛将:一个叫张处存,太原人,长得黑脸庞,满下巴的络腮胡,胳膊上的筋肉跟铁块似的,手里使一条丈二长的铁杆枪,据说能一枪把马肚子戳穿;另一个叫萧必胜,山后人,跟张处存反差极大,面白如玉,嘴唇红得像涂了胭脂,用一把五十斤重的大砍刀,砍起树来都不用费劲。这两个人不仅能打,还挺有脑子,在西蜀素有“双虎将”的名声。
听说后周兵快到了,张处存找萧必胜在寨墙上商量:“兄弟,周军的王景是个硬茬,他带的兵都是边境老兵,战斗力强得很。要是现在跟他们硬拼,咱们虽然占着地形优势,可他们士气正盛,输赢不好说。不如咱们先死守——我已经让人在寨门上堆了滚木礌石,还挖了陷阱,等他们攻几天攻不下来,粮草肯定不够用,到时候咱们再出兵,一鼓作气就能把他们打垮!”
萧必胜本来还想跟周兵比划比划,听张处存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大哥说得对,我这就去安排士兵轮班守寨,再让伙房多煮点肉,让兄弟们吃饱了有力气守!”之后两人下了死命令:不管周兵怎么叫阵,都不许开寨门,谁敢擅自出战,立斩不赦。
没过五天,王景就带着兵到了黄牛寨下。抬头一看,只见寨墙上插满了蜀军的红旗,密密麻麻跟树林似的,刀枪在太阳下闪着寒光,把唯一的小路堵得严严实实。王景勒住马,皱着眉对身边的裨将王仪说:“这黄牛寨果然险要,硬攻肯定不行,得想个别的办法。”
王仪凑近了说:“将军,我昨天跟当地一个老猎户打听了,他说黄牛寨后面有一条小路,是以前采药人走的,能直接通到马岭关。马岭关的守将是于吉和赵季礼,这两个人一个爱喝酒,一个怕死,防备松得很。咱们要是把旗子收了,把鼓也藏起来,从这条小路偷偷过去,拿下马岭关,黄牛寨就成了孤立的地方,到时候张处存他们想守也守不住了!”
王景一听,拍着王仪的肩膀笑道:“好小子,你这脑子真灵光!就按你说的办!”当即下了密令:全军连夜从小路走,不许点火把,不许大声说话,马蹄子都用布裹上。
那天晚上正好有月亮,淡淡的月光刚好能照见路。士兵们都把盔甲的缝隙塞紧,免得走路时发出响声,一个个猫着腰,顺着小路往山里走。有的地方太陡,士兵们得手脚并用往上爬;有的地方有小溪,大家就脱了鞋,光着脚淌过去,生怕弄出一点声音。快到天亮的时候,终于到了马岭关下。
马岭关这边,于吉正搂着小妾在寨里喝酒,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咚咚咚”的鼓声,还有震天的喊杀声,吓得他酒都醒了,鞋都没穿好就往外跑:“怎么回事?周兵怎么打到这儿来了?”
哨探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将军!不好了!周兵好多人,已经到寨门底下了!”
于吉和赵季礼这才慌了神,手忙脚乱地穿盔甲、召集士兵。赵季礼一边穿盔甲一边想:“完了完了,这马岭关肯定守不住了,我得赶紧把我的钱和小妾带走!”他偷偷让人把自己的金银珠宝和小妾都装上马车,跟几个家将说:“你们跟着我,等会儿打起来就往成都跑!”
等他们打开寨门,正好遇上王仪带的兵。王仪立马横刀,对着他们喊:“天兵已经到了,你们这些跟着孟昶作恶的人,还不赶紧投降?要是再抵抗,别怪我刀下无情!”
于吉气得脸都红了,提枪就冲上来刺王仪。王仪早有准备,舞着刀迎了上去。两人打了六七回合,不分胜负。就在这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一支周兵从侧面杀了过来——原来是向训从秦州赶来了,特意绕到旁边夹击蜀军。
赵季礼一看这情况,心里更慌了,对着于吉喊:“于将军,我先去后面接应援军!”说完,带着家将和马车,头也不回地跑了。
于吉本来就快撑不住了,一看赵季礼跑了,更没心思打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逃,不然就死在这儿了!”他虚晃一枪,拨马就往成都方向逃。
王仪和向训汇合到一起,带着兵冲进马岭关。那些没来得及逃的蜀军,见主将跑了,也都乖乖投降了。有诗为证:
杀气南来战胆寒,征云冉冉蔽空山。
英雄预定驱戎策,谈笑须臾过此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