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海闵、王俭等七八个祠部司官员被一股脑儿塞进这间不算宽敞的值房。
门窗紧闭,门口守着两名面无表情、手按腰刀的禁军侍卫,如同两尊煞神。
屋内没有座位,所有人只能站着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空气沉闷压抑,弥漫着恐惧的汗味和粗重的喘息。
武海闵瘫坐在墙角,面无人色,汗出如浆,绯色官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领口被他自己无意识地扯开。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一会儿是郑经被拖走时绝望的眼神,一会儿又是自己这些年收受的好处、经手的那些“灵活处理”的公务……每一个念头都像一把钝刀子,在切割他的神经。
“武…、武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啊?”主事王俭带着哭腔凑过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陛下这是要……要连坐吗?”
“闭嘴!慌什么!”武海闵色厉内荏地低吼一声,声音却虚得发飘,“我们……我们又没像郑经那样犯事!”他像是在说服别人,更像是在催眠自己。
“可、可林员外郎怎么……”另一个官员怯怯地开口,眼神里充满了不安的揣测。
“林砚?”武海闵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拔高了声音,随即又意识到处境,赶紧压低,咬牙切齿道,“他是郑经的直属上司,郑经有问题,陛下不找他找谁?”
一名年轻主办张了张嘴,他想说,武大人您才是祠部司郎中,负责整个祠部司,只是终究没开口。
时间在极度的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值房里没人再说话,只有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和偶尔因恐惧而发出的牙齿打颤声。
武海闵感觉自己的膀胱快要爆炸了,但看着门口那两尊煞神,他连开口请求如厕的勇气都没有,只能蜷缩在墙角,身体因恐惧和生理上的不适而微微痉挛,眼神涣散,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爹啊,您可得救救我……
太仪殿暖阁。
萧彻正慢条斯理地翻看着金吾卫初步审讯郑经的供词,以及吏部送来的祠部司相关官员的档案履历。
李德福垂手侍立在一旁。
“陛下,祠部司除谢明远外,其余人等已到,按您的吩咐,武海闵等人拘在值房,林砚安置在清漪阁侧殿。”李德福低声禀报。
“嗯。”萧彻头也没抬,目光在武海闵那份履历上停留片刻,上面清晰地写着其父是吏部尚书武鸿祯。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指尖在那名字上点了点:“让金吾卫的人,拿着郑经的供词和这些档案,去值房一个一个单独问话,重点关照那位武郎中,告诉他们,朕要的是实话,彻彻底底的实话。”
“是,老奴明白。”李德福心领神会。
这哪里是问话,分明是攻心为上,施加压力。
尤其是对武海闵这种养尊处优、色厉内荏的纨绔,在这种高压孤立的环境下,面对如狼似虎的金吾卫和指向不明的供词,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己把自己吓破胆,竹筒倒豆子。
萧彻终于从卷宗上抬起眼,眸中那点冷意瞬间化开,带上了一丝几乎不可察觉,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柔和:“让他待着便是,点心茶水别断了,告诉伺候的人,不必打扰,随他看书还是睡觉。”
李德福刚要领命去办,萧彻叫住他:“等等,他一个人也无聊,把阿蛮给他送过去。”
这下李德福的眼底震惊到晃动,阿蛮可是陛下养的猫!是御猫!
“是。”李德福躬身退下,心中对那位林员外郎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又有了新的估量。
清漪阁侧殿。
林砚正捧着那碗沁凉的甜酪,小口小口地品尝着。
桂花蜜的香甜混合着牛乳的醇厚在舌尖化开,碗底还藏着几颗煮得软糯的莲心,微苦回甘,恰到好处地解了甜腻。
殿内安静得只能听到他自己细微的咀嚼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这皇宫的下午茶是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