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以至于沃尔夫和瑞文都在怀疑他们的耳朵。
海德周身的暗魔法散去,他晃了晃手中的道具:“想必诸位很快也会收到消息,密封政令的印章交给了霍克阁下,他将召集所有重要将领商议继承人事宜。”
尤格多拉希帝国的皇帝逝世,却还未定下继承人!
沃尔夫和瑞文对视一眼,他们都能预想到接下来的混乱形势。
海德的堕落与之相比甚至都不能算事。
“暴风雨将至,诸位还要在这里瑟瑟发抖吗?”海德带着恶意的嘲笑说道。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自收到消息之后,他就显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
刚才的剑拔弩张早已消失无踪,他感受着风拂过他的长发,从他的指尖穿过,像是嗅到了那尚未点燃的战火与硝烟,他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开怀笑容:“皇帝已死,伴随着末日审判般的巨响,所有人都蠢蠢欲动染指那至高的王座,还有比这更令人兴奋的事情吗?”
“而我们,将在贵宾席见证……不,我们也即将参演这出壮阔的历史剧!前所未有的纷争扰攘,将要降临在这个不幸的时代!多么令人兴奋!”海德看向沃尔夫,苍白的脸因兴奋泛起微红,一直沉郁的灰色眼睛就像夜空中的星辰,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哈哈哈,伟大的爱德华陛下,即使死亡也并非一个人的厄运,您高贵的名字里安放着整个大陆!”
“那可是战争!”比起激怒,沃尔夫更像是因他雀跃的表情而难以置信,他一字一顿道,“历史剧?人生不是剧场!一旦内战开始,多少无辜的百姓会受到牵连!”
“战争是活泼的、清醒的,热闹的、兴奋的;和平是麻木不仁的、平淡无味的、寂无声息的、昏睡的、没有感觉的。*”海德的声音抑扬顿挫如同优美的旋律,“用战争的魔手扣响沉睡的尤格多拉希人民吧。”
“胡说八道!战争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带来无法挽回的牺牲,只会带来尸山血海!你不是知道吗?你不是也因为战争失去过什么吗?”
闻言,海德露出了一个非常古怪的表情。
他像是第一次认识沃尔夫一样,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看得沃尔夫浑身不自在之后,他才终于笑出声来:“天真、愚蠢、理想主义。”
“牺牲是无可奈何的,自古以来,历史书只有白纸黑字,看不见鲜红的血。通向胜利的道路从来都是由血铺垫的。”
“就因为那个愚蠢的位置?为了所谓的成王就需要牺牲?没有什么生命是必须被牺牲的!不要把战争说得这么理所当然!你明明也是战争的受害者!”
“是啊,我曾是被他们摆布的棋子,”海德的神情有些恍惚,他好像是在回忆什么,笑容就这么死死钉在他脸上,因为违和而显得诡异,“现在,那些衣冠楚楚的人终于撕下伪装,就像野兽一样在牢笼中,为了一口饲料而开始互相撕咬!”
沃尔夫从没听过海德的声音里有那么厚重的感情,他甚至分辨不出那是仇恨、悲伤、后悔还是别的什么:“是你干的吗?为了复仇?”
海德停止了自言自语,他歪头看向沃尔夫,清澈的眼睛一望见底。
沃尔夫屏息等待他开口。
他脸上的笑容灿烂到扭曲:“用壮烈的复仇做药饵,治疗惨酷的悲痛*,是啊,要是我就好了……”
“不过没关系,舞会已经开场,我会尽力去拿到那张入场券的。”说罢,他像是丧失了与沃尔夫沟通的兴趣,夸张地行了一礼,施施然地转身离开,毫不在意地将背后留给沃尔夫的剑。
他最后留下的话语带着喜悦和满足,悠悠地飘到沃尔夫耳边。
“在帝国的夕阳彻底坠落前,去拉开这出戏剧的帷幕……”
说不通,这个人根本说不通。
自己对于这个人来说一文不值,这种感觉让人恶心,也让人愤怒。
沃尔夫的心沉到谷底,他看着那模糊的背影,就像看着一个不可名状的怪物,两人之间明明近在咫尺,他却觉得再也无法靠近他一步。
而他们跋山涉水,跨越时间和距离的隔阂,却终只是在遥远陌生的土地,进行一场姗姗来迟的诀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