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你明明——”九方曙话到此处忽然顿住。
两人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只见九方曙的眼神霎时间飘忽起来,从巫马脸上挪向飘雪的半空,嘴里还拐了个弯道:“……自己就够厉害了,我看根本用不着请神。”
巫马满脸的防备瞬间变成空白。
她知道这个弯可能拐得有些激烈,但是,听到如此赞美之言的反应难道不该是高兴吗?!九方曙眼看着巫马的表情在那瞬间猛然软化,接着面色微红,却在转头的时候像急于撇清什么似的扔下两人大步流星地走了。
年轻人的精神世界可真精神啊……这大少爷又怎么了!她诅咒他出门摔跤!
结果下一刻他就踩空了一脚,九方曙立即扶住樵苏哈哈大笑起来。
笑躺下的九方曙被樵苏拎起来,神采奕奕地说:“后山之所以被视为禁地,是因为这里饲养着很多珍贵却危险的灵兽,我们绕开它们的栖息地就行了——没错,师姐连栖息地地图都知道,跟着我你们俩真是有福了。”
她拽住两人胳膊,兴冲冲地往里走,简直比刚刚的巫马还要大步流星。
所以当他们和长老一头撞上时,已经来不及再绕路了。也没人通知她这里还有长老栖息地啊!九方曙远远和那个威严的身影对视,浑身发毛,不抱希望地对巫马咬耳朵道:“这一看就是巫门那个把你当宝贝的李长老,要不然你上,你牵制住他,我和樵苏趁机溜……”
巫马竟然不负众望,不等她说完,顶着两人信任的眼神就冲了上去。
如果他没有忘记胳膊里还夹着她就更好了。
“三长老好,您怎么来——”巫马紧张地问好,猛然间像察觉了什么一样顿住,低头看了看。
被一路踉踉跄跄带过来的九方曙淡淡抬头,朝二人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淡淡颔首道:“长老好啊。”
如果长老也能学学她这种风轻云淡的心态就好了。
在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他们探秘后山的伟大行动就这样以失败惨淡告终了。
“他到底是怎么提前识破我们的行动计划的?”
天地一线身为万宗之首,繁衍甚广,不仅囊括法、剑、体、符、器、医六修,还对各种秘法涉猎颇深。在修仙界资源合并之后,天地一线作为东道主,为来自各门各派的修士学子们制定了面面俱全的教学方针——根据派别的不同,分别给学子们安排专修课程与通识课程。譬如现在这门《阵法与符箓入门》,就是所有修士都要学习的通识课业。
趁授课长老不注意,九方曙一个翻身换到了樵苏旁边的座位,还没忘捏着自己那张符纸。
她继续小声道:“难道是我们昨天商量计划的时候被他发现了?不然他怎么会提前到后山,在那条路上堵我们?”
在她说话的间隙里,樵苏的视线一直紧张地在台上和台下扫来扫去,似乎很怕被长老逮住。但看这位来自太上台星的老道士还在慢悠悠地授课:“符箓之根本,非‘形’,而在于‘意’,切莫以为符箓是照猫画虎……”他还是耳尖微红地凑近脑袋,跟着说小话道:“师姐,那李长老后来处罚你们了吗?”
后来还是只有她和巫马被抓住了——樵苏当时的位置站得很好,有一大片树影作掩护。在长老拎着他俩经过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这傻孩子竟然脚下一动想冲出来,但好在被九方曙一道法术打回了树下。
九方曙没精打采地把空符纸往桌子上一放,整个人也趴了下去。
“哈哈,大概就是我接下来一周都得去丹房打工,区区火烤之刑,何足挂齿。”
她用摸摸头回应了樵苏的安慰,打着哈欠抬头,迎面撞上一道意料之外的目光——前排的巫马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回头在看她。他愣了愣,看到她手里的动作时表情一僵,异常恼火地移开了视线。
樵苏不明所以地旁观了这一幕。
“师姐,你和他怎么了吗?”他记得昨天这两个人的关系还挺好的?
一想到这件事九方曙的头瞬间大了,她长叹一声,把脑袋埋了下去,“总之我不会再和他讲话了!”
天知道巫马的脑子在想什么——昨晚她被他生拉硬拽到李长老面前,长老直接对着她教训了个痛快。这样也就算了,夜游禁地被抓包,紧张到手足无措也是在所难免的,她根本就没想再提被他夹带过去的这件事。
结果今早的《世界史》课,巫马也像现在这样时不时地瞄她,在她走过来的时候眼前一亮,但开口就是:“昨晚拽我拽得那么紧干什么?”
什么啊!他还怪上她了!
接下来就是她问他几个意思,巫马当场反驳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但又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哪个意思……她怎么不记得这个时期的巫马这么难相处?她当初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算了,不管他了。”九方曙困倦地嘀嘀咕咕:“等把丹房的任务做完,后山我一个人也能去。”
然而等到入夜她才发现,丹房的任务根本做不完。
九方曙铲起又一炉药渣,倒进桶里,在心底悲愤交加地默默地流泪——李长老不会还因为“八十”的事怀恨在心吧?要恨也应该去恨樵苏疗愈术的授课长老啊,苍天明鉴,她冤哪!
也许是她的表情过于凄惨,在一旁看守火候的小道士都面露不忍。
小道士施施然上前,客气地行礼,温声说出的话语在她耳中有如天神下凡:“九方师姐,今日多谢您了,剩下的差事有我在这就够了,您可以先行离去。”
九方曙无神的双目登时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