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所以我这段时间不是乖乖听话,一天不落地去研究室报道么?不瞒您说,最近确实听到看到很多,也有不少心得,还没来得及跟孟司令员汇报,他就把状告到您这儿了。”
孟京阳这话半真半假。真说他没想法了是不可能的,但他也晓得孟静东的良苦用心,在哪个位置就会做好这个位置该做的事。
“在老爷子面前你又装起乖了,偏他就吃你这套。”孟静东指着他笑骂。
“那这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你的。”仗着有人撑腰,孟京阳大言不惭地反驳回去,“你该反思下,老爷子为什么不吃你这套。”
“……”孟静东无语,手一划拉,让他给自己倒茶。
说不过他,那就使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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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孟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顿热闹的午饭。饭后孟京阳回到房间洗了个澡休息了片刻,在日头逐渐偏西的时候,准备驱车离开干休所。
孟静东亲自送他,临别嘱咐还是那老三样,一是让他别急,安心工作,日后定有下部队的机会;二是养好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拼;最后,则是他平常说的最多但孟京阳最懒得听的,那就是:相亲,找对象,成家。
“老爷子今儿没对你说,私下可是对我说了,当任务一样布置给了我,你可不能让我没法儿跟他交代啊。”孟静东严肃地声明。
其实,孟京阳并不是孟锐挺的亲生儿子。他的亲生父亲叫孟锐和,是孟锐挺的亲弟弟,军内有名的导弹发射专家,十几年前牺牲在一场意外中。从那以后,孟锐挺就将孟京阳当自己的亲儿子养,付出的心血比孟静东还多。
“还是说,你心里仍记挂着林虹嘉?这都过去几年了,你还走不出来?”孟静东表情无奈。
孟京阳看着大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自己一个人就能唱完一出戏,根本没给他留发挥的余地。
“哥,你的头脑就留给国家大事吧,感情的事不适合你。”
孟京阳笑说,孟静东眉一竖,正要再教育他几句,余光瞥见谢念真走了过来,只好收了势。用手点了点他,孟静东背着手离去。
“大哥是不是又催你找对象呢。”
见孟静东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谢念真就猜到了一大半,走过来笑着对孟京阳说。孟京阳无奈一笑,说:“所以说得谢谢你,来的是时候,正好帮我解了围。”
“但你也得当回事了,连我爸都说你年纪不小了。”
谢念真表情温和地站定,孟京阳瞧他一眼,揪出他话中的重点:“最近见你爸了?”
“没。”谢念真摇摇头,“还是过年的时候听他闲话时提及的。”一顿,“哥你也知道,不是逢年过节,想见我爸一面难。”
“他这是……把工作当做自己的全部了。”斟酌半晌,孟京阳也只说出这样一句,似宽慰又似解释。
谢念真的父亲谢宜鸿,是一位知名的壁画研究学者,多年来待在大西北,出入万千佛洞,研究和临摹其中的壁画。他对自己的事业可谓是如痴如醉,但这种狂热对他的家人来说,却无异于一场灾难。就像谢念真听了孟京阳的话后,不自觉问出的一句——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成家呢?他完全可以跟他的壁画过一生。”
“……”
孟京阳对此无言,谢念真见状,露出一个苦笑,说:“可见,结婚也不一定适用于每一个人,对吧?下次大哥再催婚的时候,你可以拿我爸当反例。”
“你这是让我编排自己的亲舅?”孟京阳失笑,而后抬手拍了一下谢念真的肩膀,说,“还是那句话,管不了别人,就先管好自己。”
“是。”谢念真挺胸,大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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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闲谈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孟京阳出了院门,上了越野车,缓缓离去。
此时的日光已经大半西落,孟京阳整张脸笼在一层黄昏的阴影中,一双湛然的眼眸凝视着前方,在为行人让路的时候,安静地出着神,神情平静又漠然。
虽然回到“家”里的感觉很好,但每次决定来干休所之前,他的思想并不是毫无波澜。他太清醒了,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在这种寻找“家的感觉”的努力中,一遍又一遍地意识到并确认自己已经没有家的事实。他最至亲的两个人,皆已不在。
孟京阳松开刹车,在行人过去之后轻踩油门,向着干休所大门驶去。一旁的西篮球场热闹非凡,应该是驻守在这里的警卫连在跟兄弟部队打友谊赛。孟京阳可有可无地看过去一眼,在瞥见某个人的时候,不自觉降下了车速。
聂宇?她怎么坐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