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静芳听完之后许久没做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望着蒋铸笑了笑:“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但孩子们未来的路还长,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你们锻炼锻炼她也是好的。我只有一个要求,以后不要再对外提及那件事一个字,也不要逼迫小宇做违背她本心的事!”
蒋铸就猜到谢静芳更在意的是他的“逼婚”,不由叹了口气,说:“小宇奶奶,你和小宇尽可以埋怨我,但对这件事我仍能说句问心无愧。我蒋铸绝不是拿小辈的婚姻为自己做谋算的人,我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她们好!”
谢静芳稍稍宽了心,但并未松口。蒋铸见状不免有些失意,但和解当前,他也不好计较这么多了,大家只能相互一笑泯恩仇。
事后,关于蒋家人最担心的来自聂宇的反对声音并没有出现。蒋云鹏和蒋晓先父女在庆幸之余,并不晓得聂宇在酝酿另外一件大事,他们只知道她最近在忙着谢静芳的离开。
病愈之后,又经过了那样的不愉快,谢静芳自然不愿意在燕城多待了。聂宇就张罗着帮她准备回旬城的行李,顺便兑现自己的承诺,安排她跟孟京阳见一面。
这事是他们私下进行的,聂宇还没告诉姥爷蒋铸她要跟孟京阳结婚的事,谢静芳也没提。毕竟,事情还没完全敲定下来,不必惊动他这个“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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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定在他们离开燕城的当天。火车是傍晚出发,从外地出差刚回来的孟京阳就腾出上午的时间,到院里的招待所里见了谢静芳一面。
聂宇原本也是想在场的,但谢静芳早就申明了要跟孟京阳“单独”谈,于是她就只好回避。但她没回蒋家,而是去了图书馆,坐在那里心神不属地翻着一本书。
在招待所祖孙俩居住的房间里,孟京阳面对谢静芳,平静又慎重,以至于仿佛都有一丝拘谨了。他很明白这位老人家在聂宇心中的份量,当然不可能不重视。
而谢静芳呢,在看到孟京阳的第一眼,就意识到这个男人的“干净”。这不仅仅指表面的洁净,这点只要有心谁都能做到。更重要的是他骨子里的,他言行举止间显露而出的澄明气质,这是需要日复一日的自律和洁身自好才能养出来的,非常难得。
但谢静芳还是没有轻易下结论,相反,她立刻就开始对他抱怨:“你们为什么非要在这种时候搞出来这样的事!”
孟京阳听到老人家的话,心里已经飞快地琢磨出这件事的核心,也就是谢静芳在意的两个点:一是时机,二是人选。稍作思忖之后,他开口回答:“抱歉谢奶奶,原本想的是如果双方家里都没有意见,在聂宇高考之后我们就去领证和举办仪式。但如果您还有疑虑,我们可以延后一年半载,正好也让您利用这段时间观察和看清我这个人。”
一句话,解决了两个问题,让谢静芳不得不佩服。
“你愿意给时间自然是好的,可时间长了变数也多,万一到时候发现有什么不合适,那……”
谢静芳故意停在这里,想看看孟京阳的态度。而孟京阳则是微一蹙眉,很快又恢复淡定,说:“我认为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但一定要做这样一个假设的话,那我只能说:强扭的瓜不甜,我不会勉强她。”
“这样说来,澄澄也不是你‘非她不可’的一个选择。”
谢静芳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同时轻轻摇了摇头,仿佛是在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没什么可谈的。孟京阳垂眸想了想,再抬起头时,目光真诚中带着一丝怅惘:“‘非她不可’是我自己的事,跟聂宇的是走是留,关系似乎并不大。”
谢静芳一怔。这显然是她意料之外的回答,以至于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罢了。”老太太忽然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故意向你发难了,跟你这样聪明的人过招,用这样的手段显得很没意思。只是我还是有些想不通,像你这样的人选择应该会很多,为什么非得是澄澄?”
老太太看上去真的很费解,孟京阳却极轻一笑,从容回答:“如果我真的是您所说的聪明人,似乎更没有不选聂宇的理由。澄澄?是您给聂宇起的小名?很适合她。”
这话讲的,让谢静芳听了之后心里很舒坦,但面上依旧绷着。
“你这是、你这是在跟我绕圈子。”她假装有些不高兴,又有些无奈,“说你聪明,你就马上向我露了几分。”
“不是绕圈子,谢奶奶。”孟京阳说,“很多事并非一定要有个答案,尤其是感情。若是我想讨您欢心,大可以编出来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我想,这不是我们今天坐在这里的目的。”
谢静芳再一次领略到了这个年轻人的为人,她自认眼光毒辣,甚少看错人。只是一个人好,并不代表他就适合走入家庭,当一个好丈夫。
“你喜欢澄澄,是不是?”她低声问。
感情的事最不讲道理,想的太过通透未必真的是好事。可喜欢不喜欢,这个问题应该很好给出一个答案。
“是。”孟京阳声音温和却不乏笃定地回答,“我喜欢她,所以希望她像一朵花儿一样,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肆意地生长。我会偶尔修剪她的枝丫,但那不会影响她灿烂地绽放。我有这个自信。”
谢静芳一时失语,因为孟京阳所说的这个愿景,真是太美好了。如果真的是糖衣炮弹,威力堪称核级别。
“哎。”谢静芳最终叹了口气,“你们、你们先处一处吧,就当是谈谈恋爱也好。这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让步,你岁数也不小了,能接受吗?”
年纪,这也是谢静芳非常在乎的一个点!
“……能。”孟京阳点点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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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谈话的最终结果,并未完全达到孟京阳的预期。但能得到谢静芳的初步认可,对他来说也算是个不错的开始。他离开招待所前打算再找个时间跟聂宇谈一谈,像今天这种情况大概是没什么时间了,但他没想到,就在今日傍晚,在他估摸着聂宇已经送完奶奶回来的时候,大院门岗那边突然打来电话说是有人找,女性,姓聂。
孟京阳得到消息就下了楼,在快走到军区大门口的时候,看见一个削瘦的身影立在寒风之中,哪怕是裹了件蓬蓬的羽绒服,依旧不见臃肿。
只见她低着头,一边来回走着一边踢着滚落到脚边的石子,显然是在想着什么。孟京阳的眉头微微轻展,迈步向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