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的急迫与恐慌浇头袭来,他强稳住心神,逡巡过四周,终于在镇妖司吏的对面,看到了那个孤立无援,浑身浴血的温堇禾。
她背对着裴因,稍稍低头,肩膀耸起愈发显得单薄,身上那件素色衣衫,从肩头到袖口,如今溅满了大片深褐色的血污。
而她手中紧握着的,沾满浓稠鲜血的,正是因何刀。
刀尖上的血迹滴答而下,落在李茂紧闭的双眼之上,顺着他青紫色的眉骨蜿蜒而下,与地上粘稠的血泊汇集到一起,宛若滴水重回汪洋。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温堇禾蓦地抬眸,穿过重重官吏,静静地直视裴因,握着短刀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没有辩解没有呼喊,甚至双眼无波无澜,仿若一具空壳。
裴因忽感心脏骤缩,随即拨开镇妖司吏的阻挡,解下身上的斗篷,罩在了温堇禾身上。
见他此举,人群忽的喧闹起来,裴因抬眸冷脸扫过众人,宽阔的后背抵挡住他们恶意的眼光。
“阿禾,阿禾?”他握住温堇禾的小臂,温声唤她,“阿禾,醒醒。”
几声呼唤后,温堇禾的双眼重又恢复了神韵,她低头看向鲜血淋漓的双手,一股莫名的陌生感涌上心头,禁不住张开十指握了握。余光瞥见地上早已是一滩烂泥的李茂,眼底闪过无措和不解。
她望向裴因,张了张口。
“我”
“交给我。”裴因一手抚过她的后脑轻揉了几下,将她扣入怀中。
“此妖女滥用术法当街杀人,奉靳司使之命押入镇妖司地牢。”见裴因护着温堇禾,镇妖司佐吏拢了拢衣袍,走来高声对峙,“带走!”
“我看谁敢?”裴因厉声道。
气氛一瞬间凝滞,躲在远处的京兆尹猛地打了个激灵,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逡巡,最后默默退了半步,躲在人群中看戏。
“裴大人这是作甚?”镇妖司佐吏嗤笑,“包庇罪犯吗?”
“无凭无据何来罪犯?何大人从哪儿扣来这么大一顶帽子,裴某当真无福消受。”裴因横眉冷对,紧逼着说道,“再者,李茂一案该是本官审理。”
镇妖司佐吏仍想反驳,却被人群外一道声音打断。
“何大人,今早朝堂之上,圣上已下旨此案交由按察司审理。”靳方夷自人群中走来,官服尚未脱下,像是将将路过,“嫌犯自然不该由镇妖司羁押。”
裴因冷眼紧盯靳方夷,眸光锐利像是淬了毒的刀,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眼前之人总是温润若醴,似是璞玉未琢。
可他只想朝他的假面上狠狠啐一口。
真是一张狐面皮,恶人心。
他嗤笑一声,不愿理会,余光却瞥到另一张熟悉的面孔。
裴因心头一震,目光越过人群,在往来穿梭的官吏和百姓的人流中,清癯的僧人显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