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打不过。驱,驱不走。讲道理,他听不懂。
难道他这辈子,就要跟这个脑子一根筋的蛇鬼绑在一起了?
这个认知,比身体的不适更让他感到绝望。
叶青看着他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似乎误解了什么。他犹豫了一下,伸出冰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景洲红肿的嘴唇。
“这里,我的。”他宣布。
手指下移,点了点景洲心脏的位置。
“这里,也是我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蛇类认准猎物后、至死方休的笃定。
景洲闭上眼,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而这个噩梦,似乎……没有醒来的那一天了。
景洲,在身心双重受创后,望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和一只蛇鬼,讲人类的法律和道德,是不是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而那个“你血里都是我的味道”的诡异说法,也像一根刺,悄悄扎进了他的心底。
浑浑噩噩地趴在床上,直到日上三竿,奶奶在外面敲门问是不是不舒服,景洲才哑着嗓子回了句“有点累,再睡会儿”,勉强搪塞过去。
身后的钝痛和身体的酸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昨晚乃至前晚的荒唐。屈辱感依旧灼烧,但奇异的是,当那股灭顶的愤怒随着道士的落荒而逃而稍稍平息后,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开始滋生——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无力感。
打不过,赶不走,说不通。
他就像是被一张无形又冰冷的网缠住了,越是挣扎,缠得越紧。
叶青之后几天倒是安分了不少,没再搞出什么“夫夫宣言”后的激进举动,也没再提烧纸丫鬟那茬。
他依旧像个甩不掉的背后灵,景洲走到哪儿,那股阴冷的气息就跟到哪儿,只是存在感稍微降低了些,大多数时候只是盘踞在房梁、窗棂或者某个阴影角落里,用那双幽绿的竖瞳默默地、一眨不眨地盯着景洲。
那眼神,固执依旧,却又好像多了点别的东西。景洲偶尔撞上,会觉得那里面除了蛇类的冰冷和占有,似乎还有一丝……笨拙的观察和试探?像是在研究一个难以理解的、却又极其重要的课题。
比如,景洲因为身后不适,走路姿势有些微妙的别扭时,叶青的尾巴会无意识地绷紧,竖瞳里的光会闪烁一下。然后景洲就会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扶住自己,让他舒服些。
比如,景洲吃饭时因为心里憋闷,食不知味,草草扒拉几口就放下碗筷时,叶青会从房梁上探下半个身子,盯着那些剩菜,眉头微蹙。不久后桌上会有一碗绿豆汤或者冰酥烙。
甚至有一次,景洲半夜被噩梦惊醒,猛地坐起喘气时,发现叶青不知何时已经凝实了身影坐在他床边,一只手正悬在半空,似乎想碰他又不敢,见他醒来,立刻缩了回去,身影也迅速变淡,只留下一句飘忽的、带着点慌乱的:“……做噩梦?”
景洲没理他,重新躺下,背对着外面,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这种诡异的、僵持中又带着点微妙变化的平衡,一直持续到景洲大二暑假临近结束,返校的日子一天天逼近。
空气里开始弥漫起离别的躁动。景洲开始收拾行李,把那几件带来的夏装叠进行李箱,又把奶奶硬塞给他的、自家晒的干菜和腌制品仔细包好。每放进去一样东西,他心里就沉一分。
不是对假期的不舍,而是对身后那道如影随形的冰冷视线的……不确定。
他走了,叶青怎么办?这蛇鬼能离开这个村子?离开那个泡着他“本体”蛇头的酒罐?
这个念头冒出来,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他居然在考虑这个□□了他的蛇鬼的安置问题?真是被气糊涂了!他巴不得立刻飞回学校,把这个噩梦彻底甩在身后!
该来的总会来。
返校前一天晚上,景洲最后一次清点行李,确认车票信息。奶奶絮絮叨叨地嘱咐着他路上小心,到了学校记得打电话,多吃点好的别省钱。
叶青盘在房间的窗台上,月光勾勒出他半透明却轮廓清晰的身影,墨绿的长发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双幽绿的竖瞳,亮得惊人,死死地盯着景洲每一个动作,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房间里的温度都比外面低了几度。
景洲能感觉到那目光,像冰冷的针,扎得他脊背发凉。他强迫自己忽略,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发出刺耳的“刺啦”一声。
“明天一早的车。”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某个存在听,“我回学校了。”
窗台上的身影动了动。叶青的尾巴无声地滑下窗台,他飘到景洲面前,挡住了去路,身影凝实得几乎与活人无异。
“不准走。”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
景洲心里憋了快一个暑假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出来,他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上那双幽绿的竖瞳:“你说不准就不准?你凭什么?你是我什么人?我又是你的什么人?”
“我是你的……”叶青卡壳了,他似乎想说出“夫夫”,但看到景洲眼中喷薄的怒火,这个词在嘴边绕了一圈,又咽了回去,换成了一个更本能、更直接的词,“……标记你的人。你是我的。”
又是这套!景洲气得想笑:“去你妈的标记!老子又不是母蛇,跟你睡了就会给你生小蛇!”
“你要给我生小蛇?”叶青的竖瞳亮了又灭,打量了景洲一圈,“你不行,你生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