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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第1页）

林夕的回复“尽快看完就返回”之后，苏念那边再无声息。直到夜幕彻底笼罩山峦，林夕在民宿里整理最后一天的资料时，手机接连震动，是气象台发来的暴雨橙色预警，以及叶姐发来的语音，语气焦急：“林夕，天气预报说今晚到明天有强降雨，很可能引发山洪！你明天千万别进河谷了！”

林夕心头一沉，回复叶姐让她放心。她点开与苏念的对话框，那句“危险。建议取消。”仿佛带着未尽的余音，在寂静中回响。她想了想，还是发了一条：“收到预警，明天行程取消。”

这一次，苏念几乎是秒回，只有一个字：好。

然而，大自然的剧变往往快过人类的预判。后半夜，雷声如同巨大的战鼓在天际擂响，闪电撕裂夜幕，暴雨以倾覆之势冲刷着整个世界。林夕被惊醒，窗外已是一片混沌的雨幕，远处山谷传来沉闷如牛吼的轰隆声，那不是雷声，是山洪！

清晨，雨势稍歇，但并未停息，通讯信号时断时续。林夕与叶姐失去了联系，更糟糕的是，她从镇上的居民那里得知，昨夜有支徒步小队一早进入了河谷区域，至今失联，救援队已经出发。而叶姐在信号彻底中断前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是：“林夕！你还在民宿吗？沈家老屋那边好像有被困的考察队，是不是……”

后面的话断了。林夕的心猛地揪紧。她昨天确实跟叶姐提过，原本的计划是去沈家老屋。叶姐一定是误会了！

她试图拨打救援电话，信号格空空如也。一种冰冷的恐惧沿着脊椎爬升。她知道，必须有人去明确告知救援队，那里可能有人，以及那里的具体地形。一种莫名的责任感驱使着她——她不能让救援队错过任何一丝可能。

穿上冲锋衣，戴上帽子，她毅然冲入了迷蒙的雨幕，朝着镇上的救援临时指挥部方向奔去。她要去说明情况。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苏念一夜未眠。从看到那条暴雨预警开始，她的心就悬在了半空。她不断刷新着关于云栖山的新闻，当看到“突发山洪，多人失联”的简短快讯时，她手中的咖啡杯差点脱手。

她立刻拨打林夕的电话，一遍，两遍，十遍……全是冰冷的“不在服务区”。

理智的弦，砰然断裂。

那个永远冷静、条理分明的苏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巨大恐惧攫住、只剩下本能的灵魂。她查看了航班，全部因天气取消。没有丝毫犹豫，她立刻购买了最早一班前往林夕所在省份省会的高铁票，然后抓起车钥匙和随身的背包，冲出了家门。

高铁在雨幕中飞驰，车窗外的世界模糊不清。苏念紧握着手机，一遍遍刷新着寥寥无几的当地消息，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联系了所有能想到的、可能与当地有关的人，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急促甚至失态。她的大脑高速运转，分析着可能的位置，搜索着当地救援队的频道信息，像一头被困在铁笼里的母兽，焦灼、疯狂，却又强迫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去寻找出路。

到达省会，她毫不停留，租了一辆车，打开导航，设置云栖镇为目的地，再次一头扎进了雨幕之中。通往山镇的路况糟糕透顶，部分路段积水严重，导航几次提示改道。她紧握着方向盘，眼神死死盯着前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当她终于赶到云栖镇入口时，前方已因塌方设了路障，车辆无法通行。救援车辆和人群聚集在那里。苏念推开车门，雨水瞬间将她浇透。她挤过人群，抓住一个穿着救援制服的人，声音嘶哑：“请问，失联人员名单有没有一个叫林夕的？女性，设计师，是来这里做项目考察的！”

她的样子太过狼狈，眼神里的绝望与急切几乎要溢出来。救援人员查看了手中的名单，摇了摇头：“目前登记的失联人员里没有这个名字，但具体情况还在核实。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苏念顿住，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半晌，才挤出一个词，“家人。”

就在这时，人群一阵骚动，有人指着山上下来的方向喊道：“下来了！救援队下来了！好像找到人了！”

苏念猛地转头。

泥泞的山道上，一队橘红色的身影疲惫却坚定地走了下来。被他们护在中间的，是几个同样满身泥浆、惊魂未定的身影。

苏念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急速扫过。

然后，她定格在其中一个身影上。

林夕的冲锋衣沾满了泥点，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脸色苍白，但她的脊背挺得很直，正微微侧头听着救援队员说话。

仿佛有所感应，林夕也抬起了头，目光穿越嘈杂的人群，直直地撞入了那双她熟悉入骨、此刻却布满了血丝、写满了未加掩饰的恐慌与失而复得的眼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世界所有的喧嚣——雨声、人声、车辆引擎声——都瞬间褪去，化为模糊的背景音。

苏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她。那强撑了一路的、名为冷静的外壳，在看到林夕安然无恙的这一刻，寸寸碎裂，露出内里最柔软的脆弱。她的眼眶迅速泛红，水光积聚，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林夕也看到了她。看到了她湿透的衣衫，凌乱的发丝，以及那双红得吓人、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眼睛。一路的紧张、后怕，在看到这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时，化作一股汹涌的酸涩，直冲鼻尖。她的眼眶也瞬间红了。

没有呼喊，没有奔跑。

她们就那样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地望着彼此。

千言万语，五年光阴，所有的误会、伤害、故作冷漠，都在这一眼交织的红眼眶中，土崩瓦解。

苏念来了。在她最危险的时刻，跨越了暴雨和阻隔，像个疯子一样，来到了她的身边。

林夕一步步，朝着苏念的方向走去。

雨，还在下。但有些东西，已经被这场暴雨，彻底洗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