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庭几乎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家门的。
苏蕾月好像在后面追着他说了几句话,但他都没听到。
这好像是一口在心中压抑了长久的一口气,终于被他叹了出来一样。
只是他此刻的心情并不是想象中的畅快淋漓。
而是有一阵遍布全身的麻木开始缓慢地蔓延。
在这个冬夜里、冷风中,他感到无比寒冷,手脚冰凉,似乎完全失去知觉。
他已经压抑了太久,以至于彻底失去了回温的能力。
盛群刚才有一句话确实没有说错,他确实变了,变得没有像从前那么爱自己了——这对于他而言是一种失败。
在社会的磨砺之中,他已经变成了自己并不理想的样子。
他已经通透地知道这个世界的法则,也在冰冷的框架之中按部就班地演绎着自己并不喜欢但无法逃避的角色。
但也正是自己这些年对自己命运的冷眼旁观,把自己活成了一副麻木不仁的模样。或许社会上的大部分人会认为这只是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的表现。
盛庭很清楚自己的棱角一开始就是被自己强装上来的,他如今身上所剩下的,是早已与自己同化在一起的、最表层的那一层脆弱的伪装。
想要脱下去的已经脱不掉了,想要留在身上的却已经被磨平了。
这就是生活带给他的、也是生活给他留下的。
他早在分化的那一刻就埋葬了自己过于天真的理想,人人平等不可能出现在此方世界——现代化只是这个社会辉煌光明的表象,这依然是个封建吃人时代,人人平等只是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美好幻想。
生活对他是多么的不公平。
他的一切好像,都看不到所谓的未来——和千千万万个oga一样。
盛庭像是被拖回四年前的地狱——压抑的、歇斯底里的青春,每每在对于盛群的恐惧之中辗转反侧。
于是,被迫地,他要伪装、他要有所牺牲。
不然他活不下去。
母亲
高级轿车停在会所门前时,苏蕾月腕间的梵克雅宝手表指针正好走到三点整。
侍应生躬身拉开车门,她垂眸整理墨绿旗袍下摆的动作,恰好能让人看清她脚踝处新换的钻石链扣。
苏蕾月下车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在车边亭亭玉立摇曳生姿,整个人端庄优雅,像是一幅画。
特意选择的墨绿色真丝旗袍将她的身形勾勒得纤细如竹,旗袍滚着银线绣的玉兰暗纹,立领堪堪抵到脖颈,却遮不住颈侧若隐若现的曼妙弧度。她的发髻别着枚翡翠簪子,碎钻点缀的花瓣垂落耳畔,随着微微颤抖的耳垂轻晃。
这是她为自己选择的战袍。
在侍应生的带领下,穿过几道蜿蜒曲折的雅致园林走廊,苏蕾月在满厅紫檀香里望见临窗的周素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