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洲的史册上,将会永远铭记那一日——
云山上空盘踞了四百年的岚雾,早已成了亘古不散的阴云,然而却在日出之时,被那比初生日辉更加璀璨的赤金色光芒涤荡殆尽。
天光如瀑,倾泻在苍茫群峦之间。
那自山中破空而出的流光,裹挟着人界绝巅的凛冽威压,如同一道劈开混沌的利剑,朝着三千洲各地奔去。
那道流光的第一站,是三千洲的极北之地——
幽州,遂阳城。
这座离黑风域不足百里的孤城,早已沦为血肉的熔炉。
四百年前妖魔入侵,幽州十二城接连沦陷,人族或死于魔物利爪之下,或背井离乡逃往南方,如今仅剩最南端的“遂阳城”还在苟延残喘。
城门在魔蝎疯狂的冲击下发出阵阵哀鸣,铁栏已被蝎螯撕成碎片,残损的城墙也渐渐被毒液腐蚀,留下滋滋作响的焦痕。
城头守军浑身浴血,年轻修士被蝎尾贯穿胸膛,五指仍死死扣着断剑;墙角老翁紧搂孙儿,望着自城墙上坠落的尸身,眼中最后的光彩渐渐熄灭。
然而就在魔物即将破门而入的瞬间——
“轰隆!”
赤金色的流光撕裂拂晓的天幕,如神剑般贯穿云层,在晨雾弥漫的空中划出一道灼目的轨迹。
当那道昂藏的身影自被撕开的晨霭中现身时,其背后初升的朝阳仿佛都为之一滞——朝霞在他身后铺展成绚丽的帷幕,却不及他周身流转的赤金色光芒耀眼,衣袂翻卷间,晨曦在他肩头跳跃,将整片天空都染成了他的背景。
来人正是晏不见。
下一瞬,赤金色的光芒以他为中心,瞬间荡漾开来,将此处头顶今年不散的妖云驱散,照亮了残破的城楼。
他仅是静立在空中,就让这片被黑暗笼罩太久的土地重新沐浴在了晨曦之下。
“是……是仙人!”城头的老兵突然跪倒在地,泪水混着血水自其脸庞上滑落,“百年前离我们而去的仙人,终于回来了!”
随他语落,希望如星火燎原,在每双绝望的眼中燃起。
晏不见对城下的呼喊置若罔闻,面容依旧深静如寒潭。
他垂眸扫过城下如潮的蝎兵,赤瞳中寒意骤深。
下一刻,未见他如何动作,其周身流转的赤金色神光竟忽地分出万缕,尔后化作万千剑雨,带着凌绝九天之势,朝着城外魔蝎大军落下——剑雨所及,魔物动作皆是一僵,不过一瞬,便被那锋利的剑刃洞穿,尔后如同被风化的石雕,身躯寸寸碎裂,化作漫天黑沙,消散无踪。
一息之间,城下为祸的猖狂蝎兵竟荡然无存!
清场之后,高天之上的男子动了。
只见他淡然抬起右手,并指如剑后,朝着百里外,那黑风域最深处的“落沙渊”凌空一点——
一道更为凝练的赤金剑印破空而去,如流星坠入深渊。
“吼——!”
渊底传来撕裂长空的痛吼,整片大地随之震颤。盘踞渊中百余年的沙蝎王被那洞穿自己身体的剑印生生拽出,庞大的身躯在阳光下暴露无遗。
下一瞬,浩瀚的神念化作无形锁链,将它死死缚于九天之上,任它如何挣扎,都无法撼动分毫。
尔后只见晏不见广袖轻拂,无数寒光自其身下城中飞起——遂阳城中的士兵们惊愕地看向自己已然空空如也的手中,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兵器竟在此时都朝上飞去。
那自黎民手中夺过的兵刃,此时都将尖端对准那庞大的妖王,下一瞬,只见晏不见一指轻轻挥下——
刀光与剑影交织,如疾风骤雨般,朝着沙蝎王倾泻而下。
这不仅是神罚,更是来自黎民被屠戮百年的怒火。
每一道寒光闪过,都精准地自蝎王身上剐下一片血肉,然而却偏偏避开了所有的要害,让它不能直接死去。沙蝎王的哀嚎响彻云霄,黑色的血液顺着锁链蜿蜒流淌,在空中凝成血珠,又化作漫天血雨。
“饶命……仙人饶命啊!”
求饶声凄厉刺耳,晏不见却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他静立云端,看着这场由他主宰的刑罚,直到沙蝎王最后一丝气息湮灭在晨风中后,才转身化作流光远去。
自那一日起,幽州下起了黑色的雨,整整九日未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