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不一样了,苗悦欣喜地伸手,拈起那对耳环,对美好事物的本能喜爱,让她忘了自己正顶着一张糙汉的脸。
她几乎是下意识侧过身,对着旁边一块模糊不清的铜镜,将耳环凑近自己的耳垂比划了一下,想看看效果。
铜镜里,赫然映出一张满脸横肉斑疣丛生的粗犷面孔。
一个身材粗壮的村汉,捏着一对俏丽的女式耳环,在耳畔比划,脸上还带了一种近乎“欣赏”的诡异表情……
苗悦一个激灵,猛地将耳环扔回绒布,再转头,正瞧见燕钊张大了嘴一脸惊诧的模样。
苗悦忙清清嗓子,故意粗声粗气地嫌弃道:“啧,也不知道这些小玩意有什么好的,女人都喜欢,戴起来怪丑的。”
店家听见不乐意了,当即反驳:“这位大哥,您这话可不对!‘海棠迎春’是今年长安城里最时兴的!您看这金丝盘的花蕊,这琉璃的光泽,您要是买回去送给娘子,她保准欢喜!”
燕钊垂眼,别过头去。
苗悦见状,叹道:“我……我就是给娘子看的。可惜我娘子……她已经走了。是我对不住她。”
店家听了,脸上的不满瞬间收敛,露出几分同情之色,道:“……您节哀。”
苗悦胡乱点了点头,神情黯淡,说:“再买副碗筷吧,给孩他娘摆个位。”
将杂货铺的收获放到驴车上,有了桑皮纸,还需一把称手的剪刀。
一踏入铁匠铺,灼人的热浪和铿锵的锤击声扑面而来。
燕钊原本沉寂的眸子,倏然有了亮光。
他不自觉地朝那飞溅的火星靠近了一步,目光紧紧追随铁匠的每一个动作。
苗悦买完剪刀,正想招呼燕钊离开,却见他像被钉住一般,专注地盯着铁砧,那双总是带着警惕与疏离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纯粹着迷的光彩。
她心下一动,便也不作声,悄悄站在一旁观察。
燕钊的视线从悬挂着的寒光闪闪的刀剑,落到堆满各式各样工具的角落。
他小心翼翼地摸过几把不同形状的凿子,又掂了掂小锤,最后,拿起了一件造型奇特的物件。
那物件由一根铁杆和一个可活动的拉杆组成,燕钊将它拿在手里反复观看,还模仿起拉动的动作。
苗悦从未见过此物,指着那东西问铁匠:“那是个什么家伙?”
铁匠瞥了一眼,随口答道:“哦,那个啊,是手钻,木匠钻孔用的,小玩意儿。”
苗悦见燕钊对手钻爱不释手,便问,“那个怎么卖?”
“那个可贵,要七百文。”铁匠诚实道,“那件嵌了银线,专给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开蒙,当玩意儿摆弄的,图个精巧好看。咱们自家干活,用不着这么花哨的,不划算。不过寻常手钻店里眼下没有,您过几日再来,五十文钱尽够了。”
铁匠这么说,苗悦倒起了好奇心,凑到燕钊身边,细看那不寻常的手钻。
这是一件铁质的手钻,个头小巧,钻杆和钻帽由精铁锻打而成,接口处严丝合缝,钻杆表面镶嵌着细如发丝的银线,蜿蜒盘绕成繁复的卷草纹。
仅这镶嵌银线的手艺,就称得上工艺品了。
若是寻常手钻,苗悦还没什么兴趣,既是这般精巧的工艺品,她心中便有了计较。
她笑着对店家说:“这孩子实在喜欢,等上几日,怕他心思就淡了。就要这件吧,图个眼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