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仔小说网

旺仔小说网>半世情深 > 第三章(第1页)

第三章(第1页)

第三章

一九七二年的残酷的严冬虎狼般一步步逼近了。身怀深仇大恨的陈惠蓉在饥寒交迫的围困中作出了义无反顾的决定:走出这阴森灰暗的城市,到外面广阔天地间杀他个烟尘滚滚,拼出个光辉的前景——凭着青春热血凭着死都不怕的勇敢!不到二十岁的年龄,来日方长,不搏出个出人头地决不回还!

陈惠蓉想要把奔赴北疆的选择告诉给父亲和小妹,提起笔来,却又不知怎样安排字句。此去也许是入狼窝陷虎口,也许是死无葬身之地,这些都在她思想中作了准备。但不能如实讲给远方的亲人,轻轻松松地作一作报告,仍怕增加年迈的父亲的思想负担,索性一字不写了,到了那边有了着落看了情况再说吧。

没有亲人需要辞别,也就没有常人离乡背井时那浓浓的凄怆。独独地体会着孤冷的味道。

家中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她此行却需要一些钞票。一件老式的大衣柜,一张脱漆的桌子,一条板架结实的床,请委托商店收拾了去,换取回五十元钱。佟红家已算作过告别,不再去了,明天就上路出发。

头晚似睡非睡地躺了一宿,天微明即起身卷了被褥用麻绳打得紧牢牢的,拾掇出的衣裳压进一只破旧的提包,洗漱用的牙缸脸盆及其他一些零散物品装进尼隆网兜里;尽管对行囊的体积分量努力作了压缩,必要带的也是芜芜杂杂的一大堆。佟伯伯说得很清楚,兵团那里是发军装的,陈惠蓉的衣裳才没带很多。火车时刻也已经去看过,乘十点二十分开往北京的一趟比较合适,下午六时可换乘开往内蒙的火车。天色光亮,一切准备停当,她怔怔地考虑还有什么遗漏的事情。此次远征是生命历程中的重大步骤,心忐忑地跳动不止。随着一阵清冽冷风的打入,佟红走了进来。怀间抱着一堆衣物放到**,说:“这是父亲让我给你送来的,内蒙那边天寒地冻,大衣皮帽是一定用得着的。”那大衣是部队用品,鲜鲜的草绿色,新崭崭的,内里衬着羔羊的毛皮,帽子也是皮的军用品。佟红说,兵团也有大衣棉袄发的,但怕是有棉无皮,不如这个顶事。陈惠蓉很受感动,拉着佟红的手一时找不到恰当的话说。新添的装备使她的背包更加肿大。佟红执意要把她送到火车上,两人相互说着祝福的鼓励的话,出发的时间到了。

门,用一把大号铁将军锁住,将一把钥匙交到邻家一位好心的大婶手里,陈惠蓉说:父亲和小妹如若回来的话就交给他们。大婶往她手里塞了十元钱,目送出院门。

初冬的寒风在这人将远去的时刻更显得冷意凄凄。行李挂放在佟红自行车把手和后架上。两位同窗数载情深意长的姐妹默无声息地行进在去往火车站的路上。陈惠蓉冷冷的目光怔视着前方,脚步迈得有力。她不想盼顾左右这熟悉的街景市情,不想回忆这座灰蒙蒙的古城中发生在身边的种种往事,不眷恋也不流连,毅然地在这离去之际斩断丝丝缕缕的缠绵。她要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开始用自己的手铸一把锋利的刀剑,来劈斩前面的铁荆钢棘。

丈夫非无泪/不洒别离间,/仗剑对樽酒/耻为游子颜/蝮蛇一螫手/士即解腕/所志在功名倩别何足叹!

儿时母亲教她背记过的唐人的诗句,在今朝的心底盘旋,体味了其中的深意。“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她的心头**漾着这悲壮的情绪,却否定着这诗句的内容,今天远去了,有朝一日要堂而皇之地回来,将遗落在这里的收拾起来!

列车的一声长嘶,带走了一颗饱受屈辱屡经**伤痕累累又倔强不屈的灵魂。灵魂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大,张望着车窗外徐徐退去的屋厦楼台,张望着黯然神伤的佟红的已然不见了的身影,又一次想:我一定要回来的!

塞北的强劲的寒凉在列车步步行进中愈来愈鲜明地感觉如来。待到达目的地,从车厢迈下来后,佟伯伯送的大衣就不得不紧裹在身上。天地间有不大不小的雪片乱舞着,四下白茫茫的。脸被藏着冰刃的野风刺得麻胀,皮帽的护耳落下来,扣子也在下颏紧系了。她踩着绵软的雪毯走出这只有一座灰砖建筑的车站。

这是一座仅有横竖两条短街的小镇。镇上有一家旅馆。一家大车店,两家小饭馆,一闻邮电所,一间理发屋,外加两处杂货铺。灰乎乎的天色中行人十分稀少,四周凄清寥寂,死气沉沉。

是午后两点钟的光景,不知还有没有去乌特拉的班车。陈惠蓉问了一个行路人,就在路边找到了北去的站牌——只粗铁管制作的、已斜倒在地的锈迹斑斑的标志。走出七八十米,掀开一家居民的棉帘,打听长途汽车开来的时间。围火炉叼烟管的老人噜噜嗦嗦地说不清楚。退出屋,好不容易截到一个行路的青年女人,问,女人说去乌特拉那边好像只是上午十点来钟有一趟——并不是天天有,好像是隔一天一趟——现在只好去找地儿住宿了。

唯一的一家旅馆已经客满,加床的空位也没有了。陈惠蓉就转入那家大车店。店小二神情冷冷的,说没有女人住的地方。她便实在有了些焦急,这里再不接纳,真怕要露宿街头了。

央告的话讲了几句之后,店小二就作了主张道:“伙房里还能睡人,就住在那儿吧。”

交了一元钱的宿费,她被带到伙房里看了看。里面灶火煤烟蒸笼锅碗散乱一片,店小二指指满是油污泥垢、压着案板的一条长桌说:“晚上睡在这儿。”还有一顿晚饭要开,一会儿行炊的师傅还要到此操练,她现在还不能留身在这儿,外面冷气袭袭,置身何处避风寒呢?

不知是这店小二心地淳善,还是因她这可怜兮兮又楚楚动人的脸蛋,店小二把她让进了自己用着的这间既是服务处又作办公室的屋中,一只低矮的砖炉将大块的煤泥燃得蓝焰活跃。融融暖意酥软了她冻硬的骨头。

脱了衣卸了帽,伸展开僵木的手指,在一条板凳上坐下。店小二从一只大茶缸里倒出酱色的茶水在一只失了透明度的玻璃杯中,陈惠蓉已经是饥渴难耐,从家中带出的一袋干粮几颗鸡蛋虽然俭省地食用,也于今日午时彻底嚼完,于是,她不顾杯子的肮脏,大口吞喝着热茶。店小二拧了一只大烟炮,轻吸慢咽,在青浓的雾中眯一双聚神的小眼,盯瞅着陈惠蓉俊俏的面庞,口角几乎要有涎水溢出,古语云:秀色可餐。他餐得可谓津津有味矣。

陈惠蓉将一大瓷缸茶水喝尽,店小二弹弹烟灰,指指坐在炉上盛着的开水壶,她就自己动手又倒满了水。科学上讲,异性目光的注视会使被注视者产生皮肤电阻,在无意间即有所感觉。此时她确也敏感地觉到了店小二粘在自己身上的贪婪的目光,却只顾埋头吃茶并不作任何反应。

天色渐渐地沉暗了下来,疲惫之意围紧在她的周身。伙房间昏黄的灯光中盐水煮土豆的香气汹涌地弥漫,住店的一个个粗黑笨鲁的男人摇摆着身躯,到伙房的窗口打出热腾腾的糜子米干饭和汤菜,一时间店内喧声沸沸。

陈惠蓉也想打些饭菜充填饥肠。在售卖的窗口才发现带在身边的只是些在此地无效用的家乡省份的地方粮票。无可奈何,只得要了两份煮得很软的土豆块,将它既当饭又当菜往下咽。店小二见她没有粮食吃,问明了情况,就去了伙房,端出来一碗糜子饭外加一碟搅了些香油的萝卜丝咸菜,送到她的跟前,她慌忙从兜里掏出一张贰角的钞票,作为酬报,店小二十分大度地摆了摆手,不接受。推让了两下,她也就很珍惜地将票子收回,说了声谢谢,很香甜地喂起肚子来。

伙房里烧饭的师傅们打发完客店旅人,开始慢吞吞饱自己的胃囊。尔后又慢吞吞收拾炊具碗盏。陈惠蓉经火车上两天一夜的颠簸,倦得眼皮已难以开张。从服务室走出,朝伙房几度张望,不见清静,心中焦急,暗催做饭师傅快快离去,好去仰卧酣睡它一场。

店小二喂饱肚皮之后,又吸吸咂咂抽掉几根烟炮。他二十几岁的好年纪却一副瘦小枯干的模样,呆坐着,闷闷地半天不说一句话,心里却因为与这美貌的女人的对坐而感觉到无比的幸福。

陈惠蓉第四次从外面走回来后,店小二才打算牺牲自己的快乐,为这可爱的小美人效一效力。他朝伙房去了,与师傅作了交涉,返回来后,通知陈惠蓉可提行李去睡觉了。说完亲自动了手,帮助她扛起被褥卷,送她过来。伙房里,两人配合着将长条的大案板搬掉,陈惠蓉就铺展被褥。屋中很暖和,但因两只火灶口上压实了煤泥,蒸气和青烟在徐徐地腾升,呛得人嗓眼儿难受。陈惠蓉开了一扇窗,放了一阵烟。店小二立在一边不走,也不说一句话。陈惠蓉很想洗把脸烫烫脚,向殷勤的店小二讲了这意愿后,他马上去服务室拎来装满热水的壶,往盆里倒后,再兑上些凉的,陈惠蓉就开始洗漱。店小二痴痴地瞅着她从黑色棉布鞋中抽出双脚,褪掉布袜,小巧白皙的双足浸入到热热的水波中,她感到十分舒爽,他也喜迷迷地沉浸在微颤的激动之中。

除衣去裤的时候,陈惠蓉在他闪烁的目光之前踌躇了,迟迟未肯动作。店小二终于收了杂念作罢了悦意的观赏,扯扯脸皮作了个傻笑的神情,退出屋去了。她就先熄了电灯,再脱衣上床。沉沉睡意立即紧箝了她的意识,恍惚闻人事不知了。窗外的雪花在不紧不慢地飘洒着,安放车马的院落南端有牲口吃料和蹬蹄打喷的杂响。八九位车老板们烟茶在手,淋漓尽致地阔聊着男女间最隐秘的快事,时不时有阵****的笑声喷放出来。有人谈到了住宿在此店的那个城里来的模样俊秀的小妞……

劳累的精神容易产生乌七八糟的梦幻,陈惠蓉的脑袋里忽儿柔风绿柳,忽儿冷雨霜凌,小妹、爹娘的影子也一齐凑来,丰盛的餐桌上七碟八盏,油水汪汪;猛地,脸颊被一根竹筷戳了一下,又一下。挥一挥手,睁开眼睛,怔怔地不知此身现在何处。窗前亮晃晃的雪光幽映着陌生的景状。缓缓地,她忆起是已经来到塞北草原了,忆起这是在小镇的客栈。耳畔有悉悉嗦嗦的响动,以为是幻觉,镇定去听,很是清明。忽有毛扎扎的活物攀上了脖颈,她啊哎惊叫了一声。掀被起身,心咚咚地跳得厉害,脚丫踩在冰凉的地上,一时找不到灯绳,连冻带惊,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敢再回到铺上去,拿过衣裤穿上,再去摸袜子,而摸到的却是老鼠,老鼠惊叫着跑了,她便寻声望去,只见惨白雪光下是数只老鼠在欢腾跳跃,她终于摸到了灯绳,拽了,一片刺眼的光亮中,见到十几只面目狞恶的小鼠在床铺、被窝间舞闹溜窜。她魂惊胆颤,但见恶鼠们贼溜溜的小眼睛闪射出森森寒光。接着,不知自何处又吱吱地窜出几只似是爹妈的大鼠狡狯地向她的脚面扑来,她更有些毛骨悚然,于是,惊惶失措地夺门而出了。

白皑皑的软雪厚厚地没了脚踝,鞋窝里未及着袜的脚渐渐感到刺骨的寒凉。由于奔逃得仓惶,她没能严装密裹,空心棉袄内的窈窕之身在深沉夜色中不住地战抖。惊魂一时难定,朔风利如针条,在停放着七八辆大车的阔大的当院一番巡走,想找个避寒的地方,除了拴牲口的敞风透雪的棚房没有可以自由进入之所了。就想到了慈善的店小二。冷得实在是受不住了,就迟疑着朝他所在的这间温暖的小屋走来。

小屋里的灯火在黑寂寂的四周中播洒着醒目的光辉。不知是主人入睡时忘了熄亮,还是依然有什么事情在忙。她接近了屋门,待要伸手敲击时,抬了一下眼光,却自门上的窗口见到一幅令人震骇不已的图景。一个身材肥壮的女人,正撅着滚圆如上等大冬瓜一样的屁股,蜷伏在铺着毡毯的土炕上,一个身材也算得上高大的男人双手按压在女人屁股中缝的两旁,眼睛在那大冬瓜的暗处起劲地张望。陈惠蓉脸面上不由一阵发烧,眼皮垂耷下来。店小二不在此屋中,这一对男女不知来自何方,是何许人也。她想退步移身,眼睛却不由自主又向里面观望,门上的窗较高,她的视线够不到,竟又身不由己地踮起了脚尖,只见**的女人上身的一件红色的秋衣被男人轻柔地褪至了肩头,两只肥硕的大乳立即垂落如两盏美丽的明灯,摇摇摆摆,男人伸手上去,凶猛地一阵揉搓,女人就瘫倒在了炕上。

陈惠蓉在耳热心跳的一阵观望之后,悄然地移动了步子。刚才的景致使她忘记了寒冷,现在又深深地感受到了。脸刺麻麻,耳朵硬生生地疼,她用双手捂了上去,脚斜斜歪歪地抬动,竟又走到了伙房的门前。老鼠们制造的恐怖的景象又在眼前晃动起来,她知道这些小眼尖牙的恶鬼们不同寻常的厉害。它们一旦疯狂起来在你的身上制造一群血窟窿不是不可能的。自己绝对敌战不过,只能远远避之。店小二到哪里去了呢?那间小屋里的一对男女究竟是何来历?过客还是店员,愉情还是夫妻?如果是**的话,男人或女人在共同尽兴之后大概会有一个离开的,若是男人走,自己就可以和那女人搭讪,在那儿凑和一个夜晚。双脚交错跺着,促一促血液的流速,血无论如何总是热的;盼望见到那亮灯的小屋有男人出来,走掉,不料她却看到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往那儿去了,她屏住了呼吸,不知会爆发什么样的事,这男人一旦见到屋中的那种情形……

走步的男人在屋前稍稍伫立,轻轻叩了叩窗户,屋门竟开启了,外面的男人闪进身去。

再没有什么声息,好久好久不见有人出来。

陈惠蓉就很有些沉不住气,觉得不该,却又不能自禁地蹑手蹑脚走去看他们的究竟,从门板上水气流淌的玻璃窗口再次望了进去,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知啥时密集起来的雪絮悠悠****落了陈惠蓉一肩一头,屋里的节目看得她既羞涩又紧张,内心蓬动着勃勃的兴致同时又有些恐慌,自己这行为……

她强制自己垂下头来,‘脸一阵阵发烧。四下张望了一下,慌忙离了窗口。立在院中央,抬头仰望天空,没有丝毫呈现晨光的痕迹,几点钟了?离天亮还早着呢。

冷,冷,冷。冻得实在受不住了,就冒昧地接近车老板们群居的屋前,从窗口偷眼朝里瞄,见红鲜鲜的煤火从遮得不严密的炉口处欢跃地舞蹈,可以想见里面该有多么温暖;炕上齐刷刷一溜脑袋,炕下还有很宽敞的空处。她终于作了决定:进到里面去避风寒,只有这样了,否则会被冻死。就壮了胆子,进伙房取大衣和被褥。拽亮了灯,已不见一只老鼠,去卷被褥,老鼠们哧溜溜又都露出了面目。吓得她倒吸冷气,后退几步,咚咚急跳的心好半天才有缓和。她扯过了被子和大衣,逃出险地。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