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家里对他的期望来说,这种东西统统叫做玩物丧志,所以留着没用,左右他也没时间玩,但就是不想扔。
卧室里,加湿器蒸了半小时,虽说收效甚微,那也比没有的强。
宋岑如拿着手边摊开的一副字挂上墙。
卷轴缓缓展开,露出清雅洒荡的字迹,内容临的是王羲之的《快雪晴时帖》。引首着一方印,文末着两方印,一枚白文印“宋岑如”,一枚朱文印“怀竹”。
他喜欢行书,大部分时间也只练行书,“怀竹”是号称,和大名呼应,如高山,山上则栽竹。
比起家族继承人,他更想当个撂挑子的甩手掌柜。家中老师则觉得他有股子轫劲,嘴上说不干,其实负责得很,不像寻常有钱人家的孩子,竹子再合适不过。
这边忙完,兜里手机开始响。
宋岑如接听电话,对面是远在国外忙着安排春拍的母亲。
“阿竹,新布置的房间还满意吗?”宋文景说。
阿竹是他小名,大名随母姓,因为这事儿一直不被家里长辈待见,他爸倒是全力支持。
宋岑如出了房间,要去厨房接杯水,“很好,就是空气有点干。”
“你没来过北方,适应适应就好了,”她道,“这宅子多少年没住人了,也就是京城业务太急,不然晚个半年再搬。”
“已经很好了。”宋岑如说。
“行,你休整一下,功课一定别落了。”宋文景说。
“嗯,我知道。”宋岑如回完这句,那头就没声了,但电话是没挂的。
这通电话他等了很久,来京城之前父母答应了一件事。
宋文景顿了顿,有点心虚地说:“阿竹,我跟你爸还得再忙段时间才回,入学的事已经交代给华叔了。我们下次再去学校看你。”说罢,又补了句,“听话,理解一下。”
宋岑如脚步停了。
厨房的风大,比卧室要冷。
“好的,妈。”他说。
……
睡在新家的第一个晚上,宋岑如失眠了。
江南人实在难以适应北方的天,更何况本来就讨厌搬家,他四岁起跟着父母东奔西走,做的又是拍卖行生意,说糙点儿就是艺术品中介,得涨见识,得推广市场,因此待几年就换地方。
至于为什么……家里老人都不想管,爹妈又一心扑在事业上,除了跟着没别的办法。他父母这辈人,真正有能力的就他俩,剩下那些叔婶伯姨技不如人,只能眼巴巴看着。
他翻了个身,有点呼吸不畅,蹑手蹑脚起身,自己弄了块热毛巾,躺回床敷在鼻子上。
窗外没什么星星,倒是院里的柿子树格外繁茂,不过这会儿黑咕隆咚的,只能看见树杈子上支棱着的芽尖尖。
宋岑如静默地观察大半夜,最后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
入学手续的程序很简单,去办公室弄完手续领个东西就能回家。
尽管前夜失眠,宋岑如还是踩着点儿起了。
下车前,华叔再三向小少爷确认,“真的不用我接?”
“不用。你忙暖气片的事吧。”宋岑如松了安全带,“我刚好认认路。”
“欸,行。”
应是应了,但华叔还是不放心,眼角皱纹拧巴两下,从兜里掏出一沓钱,“带点现金,万一用得着。”
移动支付时代,现金这种东西在年轻一辈里几乎绝迹,但宋岑如没再推搡,接了钱揣进包,说:“走了哦。”
“注意安全,有事打电话!”华叔嘱咐完,看着人走进学校才把车开走了。
大课间铃响,初二年级组办公室外挤了一堆人,一个叠一个,抻着脑袋往里头瞄。
扒在门边那个动了动胳膊,杵着身后的同学说:“听说进你们七班啊?”